大舅为人太虚伪,当初面对全村人豪言壮语:我就一个妹妹,只要老子活着,就不会让妹妹饿死,劲松是块读书料,砸锅卖铁也要去读大学,这前前后后不过大半年时光,说过的话音犹在耳,话意全都变了。
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话,音然很生气,可想而知,劲松妈选择充耳不闻是多无奈的选择,若不是她疾病缠身,音然相信,她哪怕去工厂里做工,去城里有钱人家做保姆也不愿受这肮脏气,自己一个局外人内心的怒火正排山倒海之势袭来,可想而知,她与劲松的内心是怎样的感受,自从上次反抗过鲁向东之后,音然发现自己的脾气大了许多,她学会了反抗,上次父母在家打架,将家中所有物品一砸而空,窗玻璃又碎了几个,满屋狼藉,不堪入目,两人如仇人般,一心要置对方于死地,转角处有两位妇女在嚼夫妇俩舌根,音然一气之下冲出来冷笑道:你们是吃饱了饭没事做吧!舌头这么长,死后也不怕被小鬼剪去。之后村中就流出了一个版本,话说好听一点的是,音新友家大姑娘脾气大,有性格,难听点的是,这爸是地痞妈是母老虎,养出的丫头也好不到哪去,谁家敢娶这丫头?对于这些说辞,音然不在乎,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在很多人身上可见是朴实与愚昧并存,这里的男人,把女人当成生育机器,从不尊重女性,音然同情这里很多女性,她们为家奉献一生,男人有钱就去城里花天酒地,没钱了就把怒火撒在她们身上,何其悲哀!
村西头的兰花嫂子又被大蔡按在泥巴地里,被鞋抽打嘴巴,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却没有一个人去拉架,大伙像看戏耍猴子般在旁找趣,男人们在指责兰花嫂子没有德行,敢诅咒自己的丈夫,女人们在讥讽兰花嫂子年轻时追求自由恋爱,这个小山村,不知从什么年代刮来的风,将男人视作天,男人打“不听话”的婆娘视作天经地义,大蔡长得五短身材,皮肤黝黑,其貌不扬,可这样一个外形不佳之人却偏生了张巧嘴,那嘴一张一合间,死物都说成了活物,早年间他家传木工活,渐渐在江州城里闯出了一片天地,听说开了间装修公司,听他的吹捧是日进斗金,金银无数,兰花嫂子年轻时人美心善,是一位热心肠的好姑娘,硬抗父母之命嫁给了当时一穷二白的大蔡,两人也过了几年相敬如宾、伉俪情深的美日子,随着大蔡的“飞黄腾达”,小三小四如过江之鲫,多的数不清,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兰花嫂子哭也哭过,闹也闹过,寻死也寻过,一点用处也无,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的生死,于他而言,无关痛痒,随着时间的推移兰花嫂子也麻木了,改变不了现实就学会接受吧!
十二岁的音然站在人群中,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明白,明明是大蔡有错在先,兰花嫂子气不过,诅咒几句,为何就受到如此毒打?看热闹的人内心是多么麻木,他们都没长心啊?凭什么男人就该花天酒地,招摇过市,而面对出轨的丈夫,女人就应该贤良淑德,忍辱负重,人类很快就将踏入21世纪了,如此愚昧无知的思想还笼罩在这个小山村的上空,“妈,明明是大蔡有错在先,他怎有脸去打兰花嫂子?”
“这孩子净说傻气话”不知何时,音新才伸出半个脑袋,他朝音然身边努力挤了挤,“自古以来,有钱男人就是三妻四妾,大蔡有钱,找几个女人怎么了?”
“兰花嫂子为何不离婚?”
“离婚?”音大似乎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女人嫁人那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哪个男人要,离了婚的女人比死丈夫的女人更低贱,音大对还在读书的音然一直很反感,一是来源于他讨厌女娃,二是他劝了弟弟无数次,女娃子不要读书,早日去打工挣钱,读来读去,花时间花钱便宜了旁人,“你个女娃子懂什么?喝了点墨水有何用?离了婚的女人靠什么吃饭?除了去嫁另一个男人,无路可走”
音然倔强起来,为何女人只有婚姻这条路可走?为何女人一定只有依附男人才可活?毛爷爷说妇女可顶半边天,可笑的是,还有人如此轻视妇女,不平的音然,撸起衣袖,她要去维护兰花嫂子,可惜人单力薄,被音大如拎小鸡般,拎出了包围圈,一肚皮的男女平等道理淹没在男人们的哄笑声中,可这一次,音然不要退缩,她选择站出来,哪怕被打被骂,也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人心是石头做的吗?这是你亲妹妹和侄子,竟骂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吃你几斗米而已,劲松哥长大后一定会还给你的,如此一个市侩小人”音然一吐心中不快,吐完悔意涌上心头,自己这样大嗓门“呐喊”,劲松哥会不会很厌烦自己?偷眼打量与一抹带笑的眼神撞击,那电光火石照亮了这个简陋阴暗的小屋,羞愧之色爬满了脸颊,音然第一次落荒而逃,带着满心满眼的羞愧之情,跑的是狼狈不堪。很多年后,音然读到李清照的“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时,都会假想,少女时代的李清照嗅青梅的心境与自己此时落荒而逃是否一致?
一路上音然都故意加快脚步,因为她知道劲松就在身后不远处,身后传来几声劲松的呼喊,可音然就像一个偷了钱的盗贼般,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心里回应了无数遍,可嘴如被缝上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心里明白轻松是不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