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夏天的雷阵雨吗?用摧枯拉朽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大地被沉重的乌云笼罩住,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闪电如一条白缎子,贯穿了天地,发出夺目耀眼的光芒,轰鸣的雷声与一只久困牢笼里的野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倾盆大雨哗哗啦啦落下,眨眼的功夫,原本干涸的院里就有了没过脚踝的积水。
夏天的雨重而砸骨,豆大的雨珠砸在身上,锥心的疼,落在房屋上,是无规律的哒哒乱响,编织成一首交响乐,弹落欢快,刚劲有力,乐声中,蕴藏着无限的生机与希望,绿叶碧绿丰润,鲜花更加晶莹美丽,雨把它的香气和祝福传给了每一个人农人们爱雨,雨水滋润了田间地头的庄稼,给流火的八月送来了清凉,久涸的池塘里很快蛙声一片,大人们爱雨,因为禾苗已种下,需要雨水的浇灌,小孩儿爱雨,让雨水洗濯他们沾满泥巴的双足,老人们爱雨,因为雨水冲走炎热,送来清凉湿润的空气。世上所有人都爱它吗?不!有一个人,她正紧锁双眉,看着外面磅礴大雨,正一声接一声叹气,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经受不住如此的风吹雨打,看着三个正在极力向外泼水的身影,躺在床板上的劲松妈,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姐,你快点,你看水都往那流,快!”
“好,嗯”
劲松住的房子本就由猪圈改造而成,狭窄不说,里面是潮湿又闷热,劲松舅嘴巴上指天发誓说自己要如何照顾他们母子,在“慷慨激昂”的情绪退潮后,只剩下赤裸裸的现实,面对现实,所有人都要为五斗米折腰,面对落魄的妹妹与侄子,他早没有了怜悯与包容,嘴里不干不净说着难听话,留下了尖酸与刻薄,这样的心态,他不会善待孤儿寡母,劲松的屋子一到下暴雨,就是外面大雨,里面小雨,水淹半屋,这不,音然与音铭正合力帮劲松向屋外泼水,屋子坐西朝东,处于地势低洼处,雨水似乎长了眼般,无情倒灌,门口那个石槛看似高出许多,面对汹涌而来的雨水,它也无能为力。
音然叉开双腿,弓起腰身,做出面朝黄土背朝天姿势,双手握住一个陶罐,一下又一下,将盛满水的陶罐递给同样姿势的劲松,再由劲松递给音铭,由音铭将水倒入屋外池塘里,三个人配合的很默契,没有抱怨也没有不满,三颗心拧紧了一根绳,就是要把屋中水清理干净,不然劲松家仅有的几件家具,经水一泡,来春定然生虫。
每递一次陶罐,音然的心里都泛起一丝丝涟漪,看着满面通红,汗如雨下的那张脸,音然的心里生出了踏实感,这是实实在在的人,实实在在的场景,她与劲松携手并肩,一起去努力去奋斗,虽然鬓角汗珠如雨下,可这汗珠不是咸的,反而全是甜的,虽然双脚长时间泡在雨水中,有股凉意在四肢百骸乱窜,可它永远都灭不了自己这颗热血沸腾的心,虽然机械性的重复着一传一递的动作,肩腰早就酸胀难忍,可是一条名叫幸福的丝线借着陶罐牵扯着两人,年少时的音然不懂也不敢言语,她只知道,不见时异常思念,见时又语无伦次,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情不关风与月。
“终于结束了!水干了!”在音铭的高呼声中,看着空了的陶罐,一丝失落爬上了心头,不知为何,刚才那番辛苦“战斗”,在音然心中是一种莫大的幸福感,她的心里还有一丝小小的期盼,就是暴雨不要停,她想近距离接触劲松,一起共迎风雨,不惧风雨。
劲松抬起头,暴雨后一丝顽皮的阳光从云缝中透出,折射入他的脸上,长期营养不良,颧骨突出的脸上,挂着颗颗珍珠般大小的汗水,汗水顺着他白皙的皮肤缓缓而下,乌黑深邃的眼眸中射出内心的坚定,两道浓密的眉下是双稍微细长却炯炯有神的双眼,眼里盛满夏日晨起荷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清澈见底,高挺的鼻梁,像玫瑰花一样鲜艳欲滴的红唇,挺拔的身材却异常单薄,但他的双脚就是那万年松树的老根,深深扎根在土地中,任凭风雨也无法撼动,此时,雨停了,水干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双眉不自觉的缩紧,在察觉音然投过来询问的目光时,展颜一笑,那发自肺腑的笑容,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在这一刻,音然的心停顿了一下,漏跳了半拍,她紧张的收回了目光,羞红了脸,差一点失手打碎手中的陶罐,在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中,她理解了小姑音叶的选择,只是对于十二岁的音然来说,她不明白这样的选择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劲松哥,我们去砍两根杉树,这面墙有点不牢固”音铭早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看着楞子哥手中鸡汤流哈喇子的小屁孩了,父亲今年稻谷生意不错,家里经济宽裕起来,生活质量也就水涨船高,逢时过节也吃上了鱼肉,穿上了新衣,牛奶粉也变成了生活必需品,家里的土破房子变成了四大开间,窗明几净,图案相称,特别是大栅门上铁焊的鱼戏莲叶图,寓意着年年有余,步步生辉。
音然一步一步往回挪,一步三回头,万般不舍也无奈,她想与劲松、弟弟一起去“偷”杉木,可遭到了拒绝,其实用偷这个词也不准确,是自家的山杉木地,但因为长期无人打理,时间长了,野草遍地,杉树枯萎,早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