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彧默了默,想起柳无时在朔州时对自己的承诺,也不知道届时他发现他恨着的皇帝与他要拿全部家当去赎身的人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多半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既然九郎在西市,那我便去那边寻他吧。”苏彧十分好脾气地说,又叫尉迟佑驾车去了西市。
还未下马车,她便远远瞧见了一男一女,其中那位女郎是她的熟人谢以欣,只是那男的却面生得很。
苏彧对尉迟佑说:“过去看看吧。”
谢以欣见一袭玄衣朝她走过来的苏彧稍稍有些吃惊,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皇帝穿玄衣。
苏彧扮作谢以观表弟时,总是穿浅色,显得她人畜无害,这一身的玄色倒是衬得她容貌更加张扬了一些,就连她身旁的裴十四见到苏彧也目光呆滞了许久。
“表妹,这位是?”苏彧朝谢以欣笑了笑,主动询问起男子的身份。
倒不用谢以欣来报,裴介主动报了姓名:“在下河东裴无垠,在家排行十四,听刚刚郎君唤二娘为表妹,不知是哪位表亲?”
他今年刚弱冠,取字无垠,之前大家都按排行叫他裴十四。
苏彧听闻他就是裴十四,多看了他两眼,不冷不热地说:“我姓苏。”
裴介听到一个苏字,脸上不自觉便多出了几分了然,谢家苏姓表弟之事,他就是在河东也略有耳闻,一个男子却生了这么一张比牡丹还艳的脸,难怪连崔玄这般冷面之人,都被苏彧所迷住。
他朝着苏彧一笑:“原来是苏表哥。”
端得是彬彬有礼。
苏彧说:“你管我叫表哥不大好吧,还是叫我苏郎君吧。”
裴介:“……”果然如传闻一样,是个草包。
他笑着说:“我与二娘有婚约,两家也已定了婚期,当唤一声表哥。”
苏彧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这不是还没有成亲吗?这一声表哥叫得太早了,再说你比我大,我不想被你叫哥。”
裴介看着她的笑容,眼中满是惊艳,忘了自己的未婚妻就站在身旁,温和地说:“那我不叫便是,不如我叫你一声苏郎君,你叫我一声十四郎。”
苏彧神情倨傲,一副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裴介却也不恼,邀请苏彧与他们同行,见苏彧将他和谢以欣隔开,他自觉站在苏彧的另一侧,笑着问:“苏郎君是不是没有去过河东?”
所以不知道他们裴氏在河东也是大世家。
裴介想,苏彧既是谢以观的表哥,应是知道的,大约是觉得勾搭上了清河崔氏,便不将他们河东裴氏放在眼里。
他笑着摇摇头,到底是乡下来的小郎君,眼皮子实在是浅,他再看了一眼苏彧的侧颜,又想有这么一张脸,便是眼皮子再浅他都原谅她。
谢以欣隐隐察觉到苏彧的态度有些不对劲,皇帝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苏彧既然这般对待裴介,那必然是裴介有问题——
尽管裴介是她的未婚夫,但是谢以欣无条件地选择相信苏彧。
苏彧斜了裴介一眼,直白地说:“裴十四这么问,是觉得我没有见识吗?”
裴介神情依旧温和:“怎么会?只是想着苏郎君什么时候去河东,我定要尽地主之谊。”
苏彧忽地转头,冲他一笑,露出唇边两个梨涡来,“现在还在京城呢,裴十四想我请客就直说,这样吧,我请你喝酒,你赏不赏脸。”
裴介怔了怔,苏彧不笑时生得明艳,可这么一笑,两个梨涡一点缀,愈发叫人惊艳,他低头遮住眼中的光芒,唇角上扬:“自然是赏脸的。”
苏彧带裴介和谢以欣去了红乐坊。
红乐坊的掌柜是认识苏彧的,立刻便让她上了二楼厢房,又差人去通知柳无时。
“苏郎君今日要喝些什么?”掌柜亲自上楼问苏彧。
苏彧眼梢微挑地看向裴介:“裴十四,你要是不能喝,便点女郎才喝的梅子酒,你要是能喝,那就上最烈的酒。”
她的挑衅明显,裴介无奈地摇摇头,像是十分宠溺苏彧一样:“那就上最烈的酒吧。”
苏彧一下子就点了十坛烈酒,又吩咐掌柜给谢以欣上些点心。
谢以欣小声说:“苏表哥,我也能喝。”
苏彧眼皮也不抬,就给裴介倒上酒:“你十八岁都没到呢,吃些点心就好,且看我与裴十四如何拼酒。”
谢以欣:“?”喝酒和十八岁有什么关系?
裴介的酒量不错,也不推辞,只是一坛喝完之后,他脸色便稍稍变了,抬眼看向坐没坐相的苏彧,她手握酒盏,神色未变,眼梢依旧带着几分怠慢。
他忽地变了脸色,主动拿过一坛酒,给苏彧满上,强势地说:“再来。”
谢以欣发现裴介的眼神变得有些凶狠,之前犹如焊在他脸上的温和也开始脱落,她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苏彧伸手拦住。
她接到苏彧的眼神,再看尉迟佑就坐在旁边,这才又坐回原处。
裴介给苏彧一盏又一盏地满上,有时候甚至耍赖,苏彧喝了一盏,他未饮尽便给苏彧满上,苏彧也不在意,由着他来。
第二坛喝完,裴介已经醉了八分,他再看向苏彧时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