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稍微侧过身，不经意地吸了一口身旁这人的气息。
电光火石间，无数与这气息相关的记忆在她的脑中迸发。
荒园雨夜、床上、花园中。
泛舟游湖、扁舟、星空下。
他的脖颈间、手指交握时、唇齿交融时。
还有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不经意间低头，发现自己的衣衫上也被浸透了这味道，像是李挚如影随形地环抱住她一般。
火光在宝珠脸上跳动，宛如她此时的心绪。
彼时那样熟悉的两人，此时守礼的并肩坐着，一同沉默着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宝珠先按捺不住，朝旁边挪了挪，叫过大黄狗，心不在焉地翻看着它的爪子。
“夜深了，小姐先休息吧。”李挚眸色沉沉，轻声道。
“不好叫公子独自守夜。”宝珠背对着他道。
“无妨，你可以相信我。”
宝珠忍不住回头看了李挚一眼，他正看着宝珠，半张脸陷在阴影中，而火光照亮的一半，有着一如既往的温和。
每回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宝珠，宝珠就无法拒绝接下来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此时也是。
宝珠已经很累了，她昏昏沉沉地靠着大黄狗，陷入了睡梦中。
这一次，她梦见了宝塔山。
那座原本并不高大的小山，在她梦中化为了巨大的怪物，怪物张着嘴，一口将无法动弹的宝珠吞噬。
宝珠喘着粗气惊醒了过来。
像她这样的小妖，如同上一世般死得不明不白，似乎也不是一件怪事，宝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死去，她只知道，重活一世，既然知道了，那她就不再靠近宝塔山，或许就能逃脱既定的死亡。
宝珠费了许多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李挚不在庙中，只有大黄狗仍旧留在身边陪着宝珠。
宝珠摸了摸大黄狗的头，长舒了一口气，刚想起身去寻李挚，就见李挚已经收拾整齐，从外头取了水回来。
“昨晚睡得可好？”李挚将水囊递给宝珠。
“还行。”宝珠有些懊恼，自己真的让凡人李挚为自己守了一整夜。
就着李挚取回来的水，宝珠略微做了清理，两人迎着朝阳，准备动身。
与大黄狗道了别，又与藏在山林中鼻青脸肿的犬妖交换了一个眼神，宝珠与李挚启程一路向北，走了整整一日，终于在穿过一个山头后，走出了永涟山的界限，看到了远处矗立在平原上的仙渡府。
这是极为繁华的一处城市，城外有一湾闪闪发光的湖泊。
两人默默远眺了一会儿，继续朝着山下走去。
不过刚走几步，走在宝珠身前的李挚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伸手拦了一下不明所以的宝珠，迟疑道：“你不要看。”
可宝珠已经从他手臂下看到了那个东西。
是一具尸体。
第13章
李挚用身体遮挡住宝珠的视线，示意她从另一边走，绕过那具尸体。
“或许遭了山贼，又或遇到了妖怪，只能先委屈这位，待下山后去寻官府报案。”
李挚转头安抚宝珠，虚揽着她的肩，继续朝山下去。
宝珠顺着他向前走了几步，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路边的草丛中躺着一位中年男子，像是被利刃划破了肚皮，整个腹腔里空荡荡的，脸上却带着幸福的微笑。
古怪极了，宝珠收回视线，心中纳闷。
男子被掏空了腹部，为何草丛中一滴血迹也没有。
还有，这样痛楚的时刻，他在笑什么？
想到这里，宝珠感到一阵寒意爬上了背脊，她快走了几步，警惕地扫视着下山的下路。
可没有什么妖怪出没的痕迹，也没有嗅到凡人的气息，那中年男子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被人剖开。
两人怀着心事，下了永涟山，而直到踏上仙渡府的地界，他们也再没有遇见什么古怪的事，到让宝珠稍稍放下了心。
穿过仙渡府外围大片的农田，一湾秀美精致的湖泊出现在二人面前，岸边游人如织，有许多仙渡府的居民在踏青郊游，湖上还有几舫小船，载着士子佳人们，正惬意地在湖中飘着。
正是极为繁华的大城旁，才有的热闹景象。
喧嚣的凡尘吹散了行路人的郁气，许久没见过这样场景的宝珠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
李挚瞥见了，低头凑近她，轻声道：“你喜欢热闹？”
“怎么会有人讨厌热闹呢？”宝珠不解道，“这样多的人，熙熙攘攘地聚在一块儿，多有趣啊。”
这到问住了李挚，他眉头微蹙，沉思了会儿，或是觉得这个问题颇为有趣，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生动极了，倒是与他的年纪相符了。
狡猾的李挚，惯会卖弄颜色！
宝珠像是被戳中了心里的痒痒肉，浑身都觉得刺挠起来，为了缓解忽然地怪状，她信步朝着湖泊旁走去。
“夕阳倒映在湖面上，还怪好看的。”
宝珠左顾右盼，又是看夕阳，又是看湖上的小船，就是不肯与李挚对视。
李挚无法，只得跟在宝珠身后，放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