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被点亮。
怀远手持油灯从里屋走出。
灯光一点一点在第一个人的脸上扩散开来。
是的,他就是曲怀齐夫妇的大儿子、曲怀远的侄儿曲思冬。
是的,曲思冬他并没有死。
曲思冬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那一刻,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在他濒死之际,他想到最多的就是生他养他的父母。
那一刻,他后悔没能见上父母。
枪声果然很快响起,然而,子弹并没有击中自己。
最关键的是,他听到的枪声不是来自于身前,而是发自于右侧数十米的地方。
那枪声熟悉得让他热泪盈眶,像是浪迹天涯的孩子忽然有一天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他的毛瑟98K!
如影随形地伴随了他四年之多毛瑟98K!
被他视为骨肉的毛瑟98K!
仅存的那名日本士兵重重地倒下,同时也重重地震撼了他。
有人拿着他的枪击毙了眼前的鬼子!
曲思冬用手背擦拭掉脸上的血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断的向他招手。
那个招手的人,就是带着他的“孩子”消失了一天多的陈大军。
……
此刻,陈大军背着毛瑟98K,就站在曲思冬的身后。
曲思冬看到了撑灯的曲怀远,亲切的喊了声:“大伯”。
曲怀远爱怜地抚摸着思冬的脑袋:“冬儿,我们天天念叨着你!”
柳兰一直盯着儿子看,似乎总也看不够,嘴里反复说:“你瘦了,也黑了。”
曲思冬指了指陈大军,介绍道:“这是我的战友陈大军。”
陈大军憨厚的笑了笑:“阿姨叔叔们好。”
曲怀齐问:“你们怎么回来的?而且还带着枪!”
曲思冬得意地一笑:“别忘了我是城防司令部的,小日本还能拦得住我们出城?南京城的城墙我们比谁都要熟悉!”
陈大军补充说:“我们从太平门那边翻城墙来的。”
曲怀齐突然哦了一声,赶紧拉着曲思冬的手就往里屋走,边走边说:“我们忘了给你介绍一个人!”
一行人来到林赤的床前。
林赤已坐了起来。
林赤伸出手,对曲思冬说道:“你好,我叫林赤。”
曲思冬机械的伸出手,和林赤握了一下。
林赤见曲思冬满脸疑,就说:“我们奉命在在紫金山一带阻击日军……”
柳兰插话道:“他受伤了,是你爸和大伯把他背回来的。”
林赤接着说:“给你们添麻烦啦。”
曲思冬似乎明白了一些,忙应道:“我叫曲思冬。”
林赤微微笑了一下说:“曲长官好,我来自教导总队一旅一营三连。”
曲思冬细细打量了眼前的这个人,开始只当他是名普通士兵,但见他目光凛凛,神情坚毅,就知道他起码是个尉级军官。
林赤又说:“我听你父母说起过你,你是南京城防司令部的营长。”
曲思冬一听这话,面有得色。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他大大咧咧在林赤床前坐下,语气明显居高临下:“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赤答道:“我们遭遇的是日本第16师团33联队,我们旅几千人打到最后就只剩下不到一千人……”
曲思冬行伍以来,只是带着一百多名南京籍弟兄在玄武湖阻击过日本军队,并未真正参加过如此惨烈的阻击战,不假思索说道:“这还是你们的长官指挥有问题……”
话一说出,他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他指挥参加的玄武湖阻击战,想起阵亡的一百多名兄弟,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林赤已感觉出曲思冬的傲娇,也不计较,淡淡说道:“指挥上确实存在问题,日本人都是重武器,而我们构筑的工事预见性根本不足,我们的很多弟兄几乎都丧生在敌人的重炮下!”
曲怀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作为一所中学的老师,这时他也抛出了自己的观点,“国民政府一开始不是说守住南京城绝无问题,后来又说两个月不成问题,再后来就一拍屁股一走了之,他们太混账,把我们老百姓统统地留在了南京城。”
曲思冬想起了在汉中门桥历经的一幕,连忙站起身来,对着父母郑重道:“还好你们躲出来了……”
说着,他又把脸对着大家“现在日本人在城里面到处杀人,连老百姓都不放过,我躲在汉中门桥下面,亲眼看到几千名中国军警,被日本人押到汉中门外,用机枪扫射……”
曲怀齐夫妇以及曲怀远听着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林赤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半晌,柳兰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日本鬼子都不得好死!”
她话刚讲完,就想起了女儿,忙一把抓住曲思冬,连连说道:“你见过秋儿吗?她怎么样啊?有危险吗?”
曲思冬道:“她还好,应天教会医院在国际安全区里,日本人总不会伤害医生的。”
柳兰的脸色一下子轻松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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