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语气终于软了几分,郑良欣喜,散去的笑容又浮现在了脸上。
“倒也不是大事儿,只是前些日子扶苏夜里看书着了凉,叫御医来瞧了几日也不见好,想着总得告诉君上您一声,可妾身左思右想,想想孩子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寻常,原不想打搅,但扶苏许久未见您了,如今病着,不免思念其父王,故而今日前来。”
“可严重?”
他终于露出了几分为父的慈祥。
“倒不大严重,只是日夜咳嗽,吃了药也不见好转。”
“怎会叫他夜半还在看书呢?这几日都下着雪,入夜便是天寒地冻,怎能不注意些。”
“是,君上教训的是……也是我这为母的疏忽。”
说罢嬴政便起身
“一块儿去瞧瞧,今日午膳就在你那儿用吧。”
站在门口的驻月并不知里头说了什么,也不见吩咐,只能站在此处待命,如今外头冰天雪地,冻得她双腿直打颤,原想大着胆子开溜呢,谁知又遇到李善全来了!
“姑娘怎在门口候着,屋里头有谁呢?”
李善全倒也算是和蔼,瞧见驻月便笑眯眯的。
“哦,是郑美人来了,他们在说事儿,君上便要我在外头等着。”
“郑娘娘来了啊……”
李善全惊讶道
“娘娘已许久未踏入章台宫了。”
“怎么?娘娘不常来吗?她不是生下了长公子,理应受宠才是啊。”
李善全瞧了眼屋内似乎没动静,继而才说道
“姑娘有所不知,娘娘虽是生了长子,可她性子敦厚,不善嬉笑打闹,总显无趣些,与君上在一块儿,最多也是唱些曲子罢了,可自从生了咱们公子后,便也不唱了,二人相识许久,自然不会像初识般要好的。”
这番话,说者无意,可听者只觉得凄凉。
这秦宫,四四方方,能到的地方也只有在这圈儿内罢了,能交心之人,怕除了自己的夫君外,哪里还有他人呢?可这夫君,也不是一人的夫君,原那能歌的女子,最终也归于平静。
“君上为什么不立后呢?照理说娘娘生了长子,理应为后的……”
话还未说完,李善全便匆忙打断
“姑娘,你刚来秦宫有所不知,这王后一词,在咱们宫里可是禁忌!”
“怎么?”
秦王没有王后,这是后世一大谜团,驻月自然也好奇。
“为什么不能说?”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可别说这些了!”
李善全脸上的皱纹成团,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就差拿手捂她的嘴了!
“你可知赵太后一事?”
驻月眨了眨眼,有些狐疑地点点头
“您是说赵太后与她……与她面首一事?”
“嘘…………”
李善全连忙提醒道
“你可轻声些。”
他拉过驻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别说在秦宫,就是在秦国,这也是禁忌的话,当初因为此事死了多少人?连权倾天下,被称为君上仲父的吕不韦吕相国也难逃一死!那事啊……遭受波及之人不计其数,尸横遍野。那我可都是亲历过的,谁见了不胆寒!那亲生的母亲都能做出夺自己孩子王位之事,你说咱们的君上,会有多寒心啊!怎可能再立王后,怎可能再将权力分给女子?所以……咱们秦宫没有王后,如今不会有,将来更不会有。”
驻月听的起劲
“所以咱们的君上,根本不信女子咯?”
“那可不是……”
两人凑一块儿正说的起劲,屋内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这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瞧见一奴才掀开了帘子,嬴政与郑良已到了门口。
方才话题,忽地戛然而止。
李善全被惊出一身汗,也好在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也只惊讶了一会会儿,便连忙转了表情,笑着迎了上去
“君上这是要去哪儿呢?让奴才跟着您一块儿去。”
几人脚步匆忙,驻月立在原地不知进退的好,她看了眼逐渐走远的嬴政,是连余光也未瞥向自己,跟在后头的李善全倒是回头,挤眉弄眼的提醒她赶快跟上,直到这会儿,驻月才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郑良与扶苏住云台殿,待一伙人匆匆赶到,扶苏竟倚在床上看起书来。
“怎么着了凉还看书?”
嬴政瞧他边咳嗽边阅书,连忙疾步向前。
“公子生了病,你们不仔细伺候着,不劝他多休息,怎还任由他穿着单衣看书呢?!”
屋里一众奴才吓得齐齐跪倒在地,磕头只喊饶命。
“父王误怪罪于他们,他们伺候得当,是我执意如此罢了。”
倚在床榻上的少年约摸十二,生的清逸冷峻,虽说年少,可眉宇间倒有股倔强。躲在远处看的驻月不禁赞叹,不愧是那位美人与这位帝王的孩子,果然生的不同凡响!
“这几日师父都说不必去学堂了,先把身子养好,母亲也劝你多次,可也没办法叫你放下这些书籍,如今是没了辙,只好把你父王请来了。”
昔日冷漠看似无情的嬴政,如今在孩子面前自然有慈父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