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又从四面八方,陆续朝车间走去,众人的神情倒是各异的。
车间里,孙立新的脸就变得铁青。但还跟莫镜铨一起,往厂子里头走去。
麦救济在一边,小心地陪他们。
本来想好好地看大热闹的麦救济,对孙立新刚才这么花大的力气,保护莫镜铨的行为,心就颇为不满。小心懒散地跟在后面。
孙立新站在一个女孩面前,仔细地端详了有好半天,想着得要缓和一下这里的紧张气氛,就先开了笑脸,再十分亲切地: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兵兵。”
“今年,有几岁啦!”
“兵兵有十五岁了。”
孙立新就是一怔,伸出手去,摸着她的头,回过头来,再问旁边人:
“她真的,有十五岁了?”
没有人回答。
“是谁家的孩子?”
许多人愣在那里,还是没有人回话。有好半天,才见麦救济走上前:
“是冷桂枝家的。”
“冷桂枝?”
孙立新摸着她的脑壳:
“就有十五岁了?”
“有了。”
“记得上一年级时,还我帮着你,擦干净鼻了涕,缴好学费,才报上名的?”
麦救济看着他,知道这回,是瞒不住了。低下了头去,不肯再说话。
孙立新再问:“是哪个收她,进厂里来的?”
还是没有人说话。
“为什么,年纪才这么小,就不读书了?”
看到对方提高了声音,麦救济想,这回是不说不行了。这才接着说:
“你知道的,她爸爸那年,逃过去时,眼看就要到了岸边。不料脚下竟然翻了船。当时边防上的人,都端着长枪,看得紧紧的。一时谁都不敢上前,去救他们几个。”
“就是那次吗?”
“于是那一船人,都给淹死了。”
“她爸爸在里面。”
“那时她才出生。娘就带起她,回了东莞村住。她家在这边,也饿死的没得了什么人,生活很不好。”
“是吗?”
“最近呢,她那娘,人也病倒在床上。”
孙立新眼睛瞪着他,再开口:
“她今年,有几岁?”
麦救济掐了指头:“我算算冷桂枝,是哪年嫁过去的。看样子该有,十二岁半,要多一点点。”
“十二岁半?多一点点?”
“是吧。”
“那顶多才是上个五,或是六年级。就来这里上班,做得什么事?”
“她会做。”
“这样吧,让她回学校去读书。就去,把她先交给田小洁,再让田老师,给她办个入学手续。”
“送她去上学?”
“对。”
“学费。”
“钱,让她到我这里拿。”
“你给钱?”
兵兵听着,在那里眨巴起眼睛。看着孙立新。
“叔叔,我不上学,要到这里做工呢。”
“为什么。”
“这里有钱挣,我要有钱,才能养活妈妈。”
“你妈妈是不是病了?”
“她一天只吃一餐饭了。”
孙立新再低下头去:
“怎么?你妈妈,一天只吃一餐饭?”
“没有米。”
“那几天吃一餐肉。
“好久没吃了,都忘记了。”
“想吃吗?”
“人家好喜欢。”
小兵兵见孙立新问得太急,往麦救济怀里躲。眼睛瞪得好大,再不敢多说什么话。
孙立新看孩子惊吓成这样,便不再多问。掉过头去,对麦救济说:
“那你还是带起她,找田老师去。”
“我不带。干嘛要带?工厂技师做的不好,人家要退这么多货,你能怪我们工人?”
“说到哪里去了。”
“再说那时,你也才几岁呀,不就早早地,挽起裤脚,下地去,踩了一脚牛糞,犁田了?我还连个娘,都没有呢。”
“你是你,她是她。”
“再讲她娘,病在床上。爸爸老家那边,也不讲良心,还收回了她们娘俩的责任田。娘儿两个,在东莞村里,那是上不着天,下没有地的一屋人。”
“是这样?”
“不是老村长放了一马,连个住的,都不会有的。”
“那就更加要带她去了。孩子的学,一定要上。管理区从今往后,绝对不能让一个孩子失学。家里头的生活,也要好好管一管。”
“管,人家做不事情。拿不到钱,有谁人肯来管你?人家回来这么多年,区里哪里有田,给人家种?厂子里头的事,要是再不让孩子来做,那你还要娘儿两个,活下去不?”
孙立新到麦救济哆嗦,只挥了挥手:
“活不活得下去,也不能光顾眼前。你知道,区里的厂子,是不能违反国家法律的。这么小的孩子,做不好工不算,万一在这里,有个什么差错,那怎么办才好?就为了眼前这几个钱,也不能就让再不上学,害苦了她一生一世。”
“劳动光荣。什么法律不法律?我们以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