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古鸿意此人为何有这样稳固的心,磐石一般,不可转移。
如果是你,不会像我一样,害怕那些攻讦,不会像我一样,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为何用剑、何为正义。
古鸿意,你也不会像我一样流泪。
但往后我不会再为这种人伤神了。你的话,我都想明白了。
和你重逢是太好太好的一件事了。
今日无云,碧空澄澈,晒得眼睛有些痛,他伸手揉揉眼眶,轻轻点头。
得了应允,古鸿意快声招呼跛子刘,“师叔,你们带小白先去逛吧。我稍后。”
他不轻不重踢一脚晕死的残月,“和他,我还有些事。”
“醉得意师叔,那个梨花巷子三拐口的酒坊,门口有个大石狮子,你按这个去找。
喔,袖玲珑师兄,你帮我打个大点的葡萄架子。”
古鸿意有条不紊地一项项安排着。
袖玲珑挑眉,讶异道,“稍等。小子……别扯开话头。”
袖玲珑揉一把眼睛,又捋一遍胡须,最后掐一把人中。
“我没听错。你刚刚在为白幽人说话?”
“我理一下思绪。”袖玲珑狠狠掐着人中。
“你不是来找他报仇雪恨的么?说来,小子,你怎么光顾着成亲,许久不提这档子事了?”
古鸿意半掩着脸,便转身要走。
袖玲珑揪着他的衣襟一把薅过来,“小子,你说清。”
古鸿意声音越发细弱,“师兄,我……”
“小子,你不会放弃寻仇了吧?你歇两天把婚结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师兄们白给你凑盘缠了?”袖玲珑怒道。
又道,“你赔我碧血莲花。”
“师兄,我累了。这十五日,流了好多血。”眉宇慢慢展开。
“好多事情,我看不清。”古鸿意垂眸,慢慢说。
叛徒、剑门、盟主。真凶是残月吗?可残月也失势了,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他的目的,本只是找一个人,和他好好比试一场,却被牵扯进了重重迷雾中。
那个人肩膀很薄,身上却缠着重重的仇恨、欺瞒和阴谋。
古鸿意摇摇头,很快把纷乱的思绪拽回那一根主线上。
管他那么多呢。
先成亲,然后好好照顾他,等他伤好了,就能比一场了!况且,花船上他亲口承诺,他已不想回那个剑门,那个阴森森的鬼地方,他要留在自己身边,教自己剑。
白幽人自然一诺千金。那自己还有何可顾虑的?
古鸿意很快理顺了自己的心。
他颔首,“师兄,我累了。我现在只想和他好好过日子。”
眼神清亮,声音明朗。
管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古鸿意想,只要赶紧成了亲,一切都会稳定下来,就像那条小河一样,春水会自然地流淌。
只要赶紧成了亲。只要赶紧成了亲。
他不自觉地攥了攥衣袖,指腹摩挲白行玉为他挑选的外衫,很轻,很好的衣裳,流水一样顺滑。
他蓦然发现,自己很怕失去什么。失去……什么呢。
很怕夜长梦多,怕这十五日间的流血再度上演。
这十五日是真的很累。
小腹、肩头、臂膀,全全伤了一遍。山河一剑、教头羽箭、火海熏烤,全全受了一遍。当真伤上添伤。
若不是他衰兰,体格魂魄都强悍,不怕疼也不怕死,换个人早死去了。
说来也好笑,以往,他虽不懂那些嫁娶,却也知道那几乎是盲婚哑嫁,新人兴许根本没见过面,亲眷一拍板子便定了两人终生。他自诩是个好自由的侠客,轮到自己,竟只用十五天,便折了终身。
甚至,他竟嫌十五天太长。
他恨不得干脆今天拜堂。总觉得,身后会再冒出些追兵,来杀他们二人。
那些人当真讨厌。
袖玲珑沉默地注视师弟蜷起的指尖,与舒促交织的眉头。又看一眼白行玉,倒像明白了些什么,只是轻笑。
“罢了,温柔乡,醉人眼。小子,我管不住你。”
毒药师瞥一眼袖玲珑,只觉他错的离谱。毒药师轻轻喟叹一声,摇头。
“平沙二雁。”袖玲珑骂骂咧咧,“小子,我的碧血莲花!”
醉得意倒是若有所思,一拍脑门,
“不复仇了?那也挺好。好好跟小白过日子吧。小古,汴京临行前公羊弃不是给你算了一卦么。”
醉得意圆眼一瞪,煞有其事,“中凶——”
那一卦,名为雷山小过。中凶。
“如今只是小过错,小衰兰,莫要执著了,再继续下去,你会酿成大祸。”公羊弃的声音苍老古朴,从佛龛前回荡而来。
醉得意兴高采烈,“正好,你不去找那个白幽人了,小古你能平平安安啦。哈哈。”
毒药师却看清,古鸿意听见此话,面色骤然一沉,睫羽垂下。
他一别头,又厉声,“我赶快成亲。今晚就卜一卦,敲定婚期。”
袖玲珑见他如此模样,更觉恨铁不成钢,“活脱脱的平沙二雁。”
却又道,“倒是痴情,也不错,小白跟着他,不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