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宽知道岳蕊对他是怀有期待的,可他不明白小姑娘为什么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会哭嚎不止。 他们一路费尽心思地赶回了岳宅,岳心也从文化馆火急火燎地跑到了他们面前。阿宽面有愧色,正想说明缘由,可岳心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从他手里接过孩子,径直往里屋去了。 “我们,等会儿吧。”宗玄很是局促,他向来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况,这次又恰巧只他一人夹在这一家子中间,更是不安得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放。 这房子的格局没变,各个房间的用途还是如同当年。阿宽点头,看了宗玄一眼,率先踏进屋子。他们在大厅坐下,阿宽正对岳心母女的卧房,眼神中满是担心。他摸了摸膝盖,带着征询的语气向宗玄开口:“我是不是吓到蕊蕊了?” “蕊蕊的胆子挺大的。”宗玄下意识就答,但说完之后他便觉得这事不能按普通的经验来解释,便又补充:“她平常胆子挺大的,但是碰到这个事情,难免,难免会难过一些。” 他于是将岳蕊这几年的情况娓娓道来。阿宽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深皱,到最后是再也安坐不住,三两步跨到卧房门外等起了她们母女。 岳蕊模样可怜地扒在岳心胸前,哭得涨红的脸始终不肯转出。岳心耐心地在她耳边低语劝慰,瞧见阿宽时也只是悄悄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人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他在门口,她们在门内,一道门之间隔的是四年。他跨不进去,若是岳心和岳蕊不肯出来,阿宽也只能等待。 女儿的抽噎声逐渐变小,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她明亮的眼睛闭合起来,弯翘的睫毛不再微微颤动。眼看着她逐步步入了梦乡,唯有指尖与手心还是不肯放开母亲的衣裳,岳心不自觉叹了口气。她的眼里充满了怜惜,愧疚之情也愈发深显。钟绣如当初坚决反对留下这个孩子的原因之一,也是担忧她小小年纪便要承受没有父亲的苦。 刀子嘴豆腐心,她其实很疼自己的外孙女。岳蕊享受着周遭人无限的宠爱,可回了福寿县,岳心才明显感觉到父爱的缺失对女儿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我妈本来是不让我把蕊蕊带回来的,”岳心坐在藤椅上,连眼前已经放置好的茶具也没心思摆弄。宗玄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离去,她与阿宽对坐,混乱地先提了这一句,“是我坚持,可我也不知道我的决定到底对不对。就像我当初决定生下她,一度我都异常忐忑,包括现在,我也还对她怀着愧疚。她到这个世间来自于我的一念,我有责任要照顾好她,所以接下来的任何决定,我都没办法轻易给出。” 她这算是先打了预防针,也给阿宽当头先浇了一盆冷水。他原本预想了诸多话要讲,可如今全堵在喉口,他怔怔地望向岳心,眼里的光芒逐渐褪去,最终凝成了一句:“好。” 往事多年,物是人非。他们当初共同撕裂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流逝分别延展出了不同的裂痕。如今要修补,却是无法再用旧有的方式,更有甚者,并不能由他们亲手抚平。 阿宽的心隐隐作痛,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胸口就憋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们分离的人生轨迹好不容易再一次相交,他只想把这两条线重新拧成一股绳,再不让它们有松开的可能,然而,然而,他这次连下手的机会都不一定有。 浑浑噩噩回到家中,在家里的母亲竟也是同他一样失魂落魄。母子俩沉默着对坐了好一会儿,蔡美珠才猛然回神,站起身之后在原地左右又转了两转,这才恍然往厨房去。 她的异常被阿宽看在眼里,可后者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这行为有什么不对。就好像先前回来时,一切景象在他眼前都是流动的水,过了也就过了,他经历过,然后什么都没留住。 等蔡美珠擦着手局促地从半身高的木挡门后走出,讪笑地说起自己忘记生火做饭了,阿宽才终于开口说了回家后的第一句话:“妈,我有事要跟你说。” “是岳心吧。”蔡美珠忐忑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句话后终于开始走出那剧烈的跳动。而阿宽的神情却变得更为严肃:“岳蕊,是我和岳心的女儿。” “啊。”到底也是见过风浪,对于早有准备的事情,蔡美珠应得平常,便是想有一番该有的惊异,此刻却也是调动不起情绪。她等着阿宽继续开口,但再一次的沉寂后,她想起了儿子自回来后的神色,便也皱了眉,小声问道:“那岳心,她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阿宽双手插入发中,他比谁都想弄清这个答案。可似乎,从他认识她开始,他就没有真正摸清楚过岳心的想法,他们或许有过短暂的一段心心相印的时光,但现在,他们就像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再找不到以往那种默契。“妈,你说我还应该再把她追回来吗?” 蔡美珠第一次为儿子的想法所震惊。即便是当年他信誓旦旦说要娶岳心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