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是很怕冷的,每每入了冬,总要给尚寝局的嬷嬷们送点薄礼,多讨些上好的炭火,放到自己的卧房里。 正因为怕冷,玄乙不喜欢冬天,三天前珞城下了好大一场雪,昨儿个刚停,宫里有些少有人去的犄角旮旯里,雪厚得都能没过小腿,屋檐上也都结了冰溜子。 今天一早皇后就下了令,让玄乙去各宫里吩咐一下,把屋檐上的冰溜子都清理下来。皇后这样仔细是有原因的,约莫五六年前,珞城也有一场大雪,一位婕妤喜欢站在廊下观雪景,结果被掉下来的冰溜子活活砸死了。那位婕妤当时已经有了身孕,陛下为此消沉了好一阵子。 自那之后每年冬天,皇后都对下雪之后的清扫工作极为上心,玄乙在宫里这两年自然也要为此出力。 陛下这后宫实在是大,吩咐各宫扫雪除冰溜子,还要监督他们把这些事做好,实在是累人的很。玄乙本是很不喜欢这样差事的。不过今年她的心境有些不同,前几天腊八节的时候,她求了皇后,说今年除夕想回家里。皇后知她前两年春节都是在宫里过的,想家也是理所当然,皇后现如今已经身子大好,玄乙的伺候于她来说已是习惯高过必需,便痛快允了她,而且给了她一个长假。小年过去她便可以回将军府,初八再来玉鸾宫伺候就好。这样算下来,竟有半月时间休息。玄乙这两年累成老狗,何曾这般得闲过,想想就让人雀跃。这种心情之下,做什么活儿她都不觉累。 她披上大氅,准备奔走各宫,低头一看炭火炉子,吓了一大跳:“大壮!!!” 大壮这只懒猫在怕冷这一点上像极了玄乙,冬天里趴在火炉旁边就和被点了穴一样,没有点玉馔珍馐死活是让它挪动不了的。 大壮此刻离炭火炉子极近,玄乙这火炉子又矮,炭火烧得又旺,方才大壮身上都开始冒烟了,再迟一步,这猫怕是要着起火来。 玄乙赶紧一把将它提溜起来抱在怀里,狠狠揍了它屁股两下;“你要羽化而登仙啊!你若成了炭烤小猫你那心尖上的哥哥可不得唠叨死我?!” 话一出口玄乙便想抽自己耳光,她的猫关陈天忌那个狗贼什么事…… “瞄呜……”大壮被吼,有些委屈地往玄乙怀里缩了缩。 玄乙无奈,摸了摸它的脑袋,将它放到自己床榻上的蚕丝被上,又嘱咐小丫鬟盯着它,这才放心走了。 玄乙在宫中各处走动的这一路还算顺利,只是在贵妃的朝露宫外头的御花园里遇到了二公主王暖。 玄乙在宫里宴会上见过她几次,但每次只是远远看着,不曾打过什么招呼,这次倒是面对面迎上了。 玄乙行了礼:“见过二公主。” 王暖看了她片刻,撇了撇嘴:“起来吧。” 毕竟同王暖也没什么交情,玄乙起身便欲走。 “等等!”王暖叫住了玄乙,人也走到玄乙身前:“咳咳……那个,听说裴澄总给你写信。” 玄乙蹙眉,亲娘啊你俩都解除婚约小十年了你还记恨裴澄呢…… “也没有总,偶尔而已。”玄乙答道。 “拿来我看看。” “凭什么?!”玄乙咋舌。 “凭什么?凭我是公主!我想看,你就得给我!”王暖理不直气也壮。 玄乙拼命咽下了嘴边那句“你是公主怎么了我是你爹”,委婉地说道:“您是公主也不能随便拆旁人的信啊。公主您两年没同我说过话了,您不知道,我现在早已不复当年勇武,胆子小得很,宫里有点风吹草动我是必须要跟我皇后姑母汇报的,有时候气氛到了也会向陛下陈情一番。您说您这……让他们知道了多不合适……” 王暖看玄乙这幅无赖样子,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指着玄乙的鼻子说道:“进了宫好的不学,净学这些旁门左道!” 玄乙脸上扬起笑容,她之所以敢这么跟王暖说话,原因无他,一是王暖纠缠裴澄这事儿,她必然不想让陛下和皇后知道,这两位知道了,贵妃便知道了,贵妃盛宠二十年,何等骄傲,怎会容许自己的宝贝女儿跟她已然退了婚的少年郎纠缠不清。第二便是,因为前世种种,玄乙深知王暖虽说跋扈,但本性良善,不是坏人。这套“威胁”对王暖是好使的同时,她也不会太为难玄乙。 王暖拿玄乙没办法:“他在信里……提起过我吗?” “没有。”玄乙老实答道。 “一次都没有?!”王暖急切地期待着些什么。 玄乙甚至因此对她生了些疼惜,但她知道感情一事,向来是长痛不如短痛。 “一次都没有。”玄乙答。 王暖的脸上有不可抑制的失望和落寞,声音都颤抖起来:“那他……提起过李子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