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识的认罪书三日之后递到了陛下跟前。 一甲二甲中榜的,共计二十二名学子,不涉案的竟只有三人。 涉案学子的出身来历也都交代得明确,认罪书的最后,曾有识又痛陈心声,皇后和东宫确实不知情,而且中榜的学子也确实有才学,希望陛下对他们从轻发落。至于他自己和曾家子孙,他则没有半句辩驳。 陛下捏着自己的眉心,问旁边的内侍总管:“皇后还跪在外头吗?” “是。”内侍恭敬答道。 自打出了这档子事,皇后日日脱簪戴罪,跪在陛下的勤政殿前,每日都要跪上将近两个时辰,直到内侍总管出来劝上三趟才会起身回玉鸾宫。 直到此刻曾有识认了罪,陛下才愿意见皇后一面。 皇后进到殿内,陛下已经屏退左右,只余他们夫妻二人。 皇后一身白衣,长发如瀑,素面朝天,却仍难掩姿容,一如往昔。 陛下的身姿却已有些发福,丰神俊朗不复当年。 陛下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发妻,眉头蹙起来。 自打他们成婚以来,朝臣三不五时提醒他,要感激李家对他的扶持,而且李家出将才,要多多重用他们。百姓们更是人人艳羡皇后的美貌,赞颂皇后的仁德。 可正因如此,陛下才觉得心中无限刺痛。他的一生,他付出的所有努力,在李家的门楣之下不值一提,都要归功于李家的相助和皇后的出尘。可他是帝王啊,天子,这叫他如何甘心。 “多日不见,皇后瘦了。”陛下心中愤懑万千,可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是关切。 皇后抬头看着陛下,她在他的眼神里,看到的尽是敷衍与提防,没有半点温情,可她还是答道:“此次科场舞弊,事关太子三师,太子虽不知情,但东宫到底有失责之处,东宫失责,便是皇后的错处,枕云自当向陛下请罪。” 皇后说的恳切,也发自肺腑。 然而陛下却迟迟没有回应,只是俯视打量着皇后。 许久,陛下半蹲下来,平视着自己的妻子,眼神锐利如狼,饱含某种危险的引诱:“枕云,多年夫妻,你同孤讲一句实话,你同太子,真的没有想过孤身下那个位子吗?” 皇后了解陛下,自然知道他多年以来的猜忌,可此时陛下竟轻易将夫妻之间的体面撕破,皇后心中刹那痛彻,但还是要直面陛下这个问题:“太子已是太子,自然要以储君章法律己,但若说觊觎,枕云与太子,从未有过。” 陛下蓦地笑了:“真的吗?可你当年以镇国将军长女身份嫁给并不得宠的孤,一路扶持孤登上王座,不正是想赌一份绝对的至高无上的荣宠吗?太子或许没有胆子,但你一向是心思深的,太子三师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你当真不知情吗?” 皇后满眼不可置信望着皇帝。 皇帝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径直起身,就要离开。 皇后的眼泪滂沱而出,正在陛下渐行渐远之时,皇后脱口喊道:“王焕!” 王焕是陛下的名讳,自打陛下登基御极以来,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这样喊过他的名字了。 他下意识站定,回头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满脸泪痕,捂着心口,哽咽问道:“在你心里,我当初嫁给你,只是为了下注一个皇子,通过夺嫡让李家成为大衡最为煊赫的外戚吗?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 陛下见皇后如此歇斯底里,神情有了一瞬不忍,却又终究冷漠如初:“枕云,孤不是不相信你,孤是不相信人心。这九五至尊的诱惑,孤尝过,知道是何等撩人,又有谁能不为之驱使呢?这么多天,你也累了……你放心,李家毕竟对孤有恩,孤不会责罚太子,更不会责罚你。回去好好歇着吧,以后都不必来了。” 陛下此去,再未回头,留下皇后瘫坐在地,膝盖的疼痛和心中的疼痛捆缚着她,让她除了哭泣,动弹不得。 许久,一只手将她搀扶起来。 皇后抬眼,看见一身道袍的王昭。 “你是……”皇后泪痕未干。 “臣是风静子,天机观的道士,之前在宫祭上见过您,但始终不曾来玉鸾宫请安,您不记得我,也是常事。” 皇后只点了点头,虽没怎么见过,但她是知道这道士的,是天机观的少观主。而且他是玄乙和画眉的朋友,她听她们提起过他。 朝野上下都知道陛下对于天机观的宠信,她的膝盖一片淤青,确实行走不便,待王昭将她搀出勤政殿,交到蔡嬷嬷手上,王昭才告退。 皇后看着王昭的脸,总觉得莫名熟悉,而且这种熟悉让她不安。 在王昭离去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