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中的蓝延似有所察,扭头嗤了句:“又不是没穿过。”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有歧义感。
但确实有点冷,她不想被冻傻。
“谢谢。”林染礼貌道谢,在众人探究又打趣的目光中,默默穿上了宽大的外套。
衣服里侧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暖意裹身,将寒风隔挡在外。
她莫名想起了,那晚的蓝夹缬披肩,也曾像盔甲,保护过她最脆弱的柔软。
他这人,有时嘴不饶人,话也犀利,但做的事,好像有点暖人心。
受人恩惠,该当尽心尽力回报。
他倾尽所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她应当贡献绵薄之力的。
“还愣着做什么?”陈墨义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去大地缸旁。
林染回神,连忙跟上,蓝延他们已经快速做好前期准备工作了。
陈墨义取过一只透明水瓢,舀起缸里的蓝草水看了看色泽,又倒了回去,“开始吧。”
蓝延颔首,提过一袋砺灰,扯掉细麻绳,抖着袋尾,往缸里倾倒。
甄专壹站在另一边,手执细竹竿,搅拌开缓缓倒入水中的砺灰。
两人配合默契,一捧捧细微的砺灰颗粒慢慢溶解。
青绿色的池水,一圈圈晕染开瓦蓝色。
悄然无息中,水面又缓缓泛起暗红色的光泽。
“可以了。”陈墨义蹲在缸边,目测着喊停,又抬头朝甄专壹喊:“用点力,没吃饱啊。”
甄专壹扁了扁嘴,心里那个苦啊,是真没吃饱……
“年轻后生,看你长得高大,平时饭也没少吃,力都被蚕食了?”陈墨义嫌弃地直皱眉,走去抽走甄专壹手里的竹竿,“看着点。”
陈墨义双腿曲分,稳扎马步,大幅度快速摆动手臂,用力搅动一汪池水。
一圈圈水晕从竹竿中央荡漾而开,带动着满缸池水打转起了漩涡。
他沉着气,用了实打实的力道,时搅时打间,水面渐渐浮生出一簇簇小泡沫,昭示着池内世界的神奇变化。
泡沫越积越多,历经紫蓝红灰的微妙变幻,最终泛出红色的光泽,化成了夹带蓝意的紫红色。
成堆泡沫一点点往上堆叠,宛如一朵朵绽放的靛花,不急不缓地向上生长。
时光就此凝固,靛花滋养出魂灵,似在无声倾诉一个遥远的壮丽故事,又似在举办一场震撼心灵的古老仪式。
晨曦微光下,满池靛花随风摇曳,又坚挺矗立,充盈着清新的梦幻感,也在向世界传递那股不屈不挠、生生不息的力量。
林染眼眶微热,她仿佛听到了大自然最原始的呼唤,也深深感受到了生命最纯粹的力量。
确如蓝延所说,寥寥几字的文字陈述太过苍白,唯有亲眼目睹,沉浸其中,才能切实拥有那波澜壮阔的震撼感。
她看得出神,目不转睛,有人杵了杵她的胳膊。
“我老大,帅不帅?”甄专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打靛人已换成了蓝延。
他身穿墨蓝色短袖,身姿挺拔,手臂因用力挥杆而紧绷,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因大幅摆动而掀起的衣角,露出他紧实健美的腰线,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张力与野性。
他每一次挥杆的动作强劲有力,破空入池,精准击打,泡沫堆聚的靛花震颤着纷纷退避,一点一点没入涟漪里。
“染姐,口水擦擦。”甄专壹揶揄着喊了句。
林染下意识抬手擦嘴,恰好对上蓝延投来的如隼目光时,才反应过来上当了。
“我那是在专注看打靛花。”她生硬地憋出一句辩解。
“噢。”他拉长的尾音自带波浪号。
“……”林染横他一眼,“你怎么不去打?”
“等老大累了,我去接手,这过程耗时长还费力,我们轮换着来比较不会累。”
“要打到什么程度呢?”
“泡沫全都消失。”
“这得打多久啊!”林染诧异,望向手不停歇的蓝延,远远就瞥见了他额间碎发下的细汗,在光线下散发微芒,也柔化了他坚毅的面部线条。
“看情况,怎么着也得个把小时吧。”甄专壹司空见惯,语气平常。
“为什么要把泡泡打到没?”林染回头追问,清澈的眸光里盛满好奇。
甄专壹顿时感觉毕生所学找到了用武之处,眉飞色舞地一通输出。
“其实那些泡泡呢,就是靛花,是制作青黛和花青的原料,青黛你知道吧,就是古代女子描眉的颜料……”
“然后我们通过快速持续的搅打,把空气里的氧气打进去。你看到缸里那个泵没?”
他用手一指,细致地讲解:“把池水抽上去,再流下来,也是为了形成循环,配合着打靛,让蓝草叶里的靛蓝色素得到充分的氧化,形成天然的氧化物靛蓝……”
“等泡泡慢慢变白,逐渐消失,打靛就完成啦,然后让吃饱石灰的色素消化消化,沉淀下来后,排废水,滤渣物,就形成我们需要的蓝泥啦,也就是成品靛青。”
听完原理讲解,林染对这场打靛花的仪式有了进一步的专业认知。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