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林染跟馆里每个人都混熟了,就连最古板难搞定的陈师傅都对她和颜悦色了。
大家性格各异,但都有着善良纯朴的底色。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犟点,也会因为某个工作上的细节点,争论得面红耳赤,但大家都对事不对人,在相互磋商交流中,缓慢而曲折地达成更完善的解决方案。
他们彼此之间没有竞争和利益瓜葛,一心为完成团队的共同目标而努力。
这种心往一块儿聚,劲往一处使的工作氛围,真得让人感觉很舒适。
慢慢的,她也松开了紧绷的神经,放开了端着的假正经,开始变得放肆了一点点。
换做在以前的公司,她哪敢使唤大老板打下手啊。
现在嘛,用起来别太顺手。
“蓝馆长,这箱放这,啊不对,那箱暂时还没用,堆那个角落先。”
“蓝馆长,你按我粉笔画的虚线,沿着边裁剪就可以,诶对对,很好……”
“馆长,把这块被面,裁成一块块正方形,分两种规格啊,一种宽度六厘米,另一种十八厘米,然后……”
“蓝延,我针呢,针扎哪儿去了……”林染在一片凌乱的桌面上来回翻找。
她刚才不过是转身去找了一团蓝线,回到桌前想继续缝制时,就发现绣花针不见了。
翻了一通没找到,她又下意识转头寻找蓝延的身影,这阵子有他打下手用习惯了。
每次她经常找不到什么工具物件时,他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简直就像小叮当的百宝箱。
“蓝——”她又一次扭头想喊,就见蓝延已快步走来,扫了一圈,视线停留在她身上许久,目光有些古怪。
“怎,怎么了?”林染纳闷垂眸,一眼就看到了那枚针,正直挺挺地别在胸前。
要死,刚才起身前,下意识怕丢针,顺手就别身上了,然后转头就忘了。
“抱歉抱歉,这几天缝魔怔了。”她讪笑着,取下针穿线,结果眼泪水一涌接一涌,眼睛酸得不行,连针都穿不进去。
一个恍神,眨巴了两下眼睛,连她手里的针都不见了。
掉地上了?
她低头找啊找,肩上却搭上来一只手,拖着她后退两步,再硬生生摁到了座位上。
蓝延把手中的绣花针插回到线团上,不容置疑地下令:“下班,回家歇会。”
“不行啊,非遗市集在即,得赶工。”林染看了一眼时间,也才晚上十点啊。
以前她在沪都,赶上大型活动,连轴转一周每天睡几个小时也是常事。
这才哪到哪儿啊。
她伸手想拿线团继续干活,却被蓝延后一步伸来的手掌按住了。
她整个手背被他的宽厚大掌覆盖,他干燥温热的掌心似乎有几颗长期劳作留下的薄茧,不粗粝,但触感十足。
抽手间,在她敏感的手背刮擦出几条灼热的隐线。
她努力忽略那道微妙的波澜,拿话转移注意力,“有如此爱岗敬业的员工,你不该高兴到摆桌庆祝三天三夜吗?”
“等非遗市集活动结束,我摆上三天三夜给你庆功。但现在——”他把手里的保温杯,轻搁在她面前的桌上,“先下班休息,以免熬不到市集开幕。”
“!”林染瞪他,谁家好人硬生生要把关心变成诅咒?
蓝延轻咳了一声,“我是说我。你在这,我没法休息。”
哦对,蓝延镇上和市里的房子都卖完了,无家可归,现在暂住在馆里的午休宿舍。
“那我动作轻点,不喊你了,你快去休息吧,我——”她竖起纤细的食指,笑着小声商量:“再忙一小时?”
蓝延一脸无奈,耳边响起墨叔那句“自己请来的,你不惯谁惯”,转身走了。
林染朝他背影吐吐舌,又回归到了做手工的快乐中。
她很享受手作的过程,全身心沉浸其中,能忘却时间,摒除杂念,在纷扰俗世里寻找那片宁静的平和。
其实,以前在沪都公司时,他们设计师一般只用出策划方案和设计图,基本不参与生产制作环节,自有工厂机器或工人手工去制作成品。
但她喜欢自己动手做一些专属自己的文创品,一方面是在制作样品的过程中能增强感悟,查漏补缺,调整细节,有助于完善更人性化的设计。
另一方面,手作文创品,是她的解压神器。
当在工作中受了委屈,或是因各种杂事变得心浮气躁时,她就把自己关在一方安静的空间里,亲自动手,把脑袋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像变戏法一样变成了握在手心的实物,特别有成就感。
当看着空荡的架子,被亲自手作的小物件逐渐填满时,内心也充盈了满满当当的幸福感。
林染太过投入,丝毫没察觉去而复返的蓝延正半倚坐在桌沿边,垂眸凝视着她的快乐。
她歪着头,细致地缝完了沙包的五个面,往里头塞满了大米粒,刚要收尾封缝第六个面时,突然瞥见了她手背上投下一方人影。
她吓了一跳,抬眸惊呼的同时手一抖,米粒洒了满地,“馆,馆长,你怎么又回来了?”
蓝延面不改色地倾身,拧开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