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微笑着,“讲了一晚上话口也干了,喝汤吧。”
“伯母,我知道我是单亲家庭,家境也不好,一直以来都配不上Bowie。”
沈景程掌心发凉出汗,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的公司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伯母,我想在您面前向Bowie承诺,以后赚到的钱,我都给Bowie,让她过上和现在——不,比现在还要好的生活,也不会做任何对不起——”
“景程。”关知荷轻声打断他,“你知道小意上大学时,一个月的生活费有多少吗?”
台面下的拳头倏地松开。
沈景程哑口无言。
他们就是在虞宝意大二时认识的。
“我们不是大富之家,给不了小意很好的生活。”关于说话的艺术,关知荷运用得炉火纯青,三言两语,令她口中“不是很好的生活”,叫人无地自容。
“一个月我给她的,加上她爸爸和大哥经常开小灶,最少也有二十万。”
沈景程知道。
那时他工作碰壁,连交房租都成问题,小姑娘无忧无虑,一掏口袋就给他续了一年房租,还有余钱吃喝玩乐,上山下海。
那时沈景程就知道,他配不上她。
“伯母相信你,也会有一个月赚到二十万的一天,或许就是你跟霍氏合作完不久的将来。”
关知荷没有用过重的语气,甚至称得上平易和气。
“可是景程,伯母要等多久,才能看到你一个月拿二十万出来,给小意挥霍?”
虞宝意从小被教育,不能打断长辈说话。
她等了又等,忍了又忍,直到关知荷的问题让饭桌空气凝固,深陷沉默的沼泽。
她嗓子微哑,先前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已经烟消云散。
“妈咪,我自己有工作。”
“我当然知道,Baby,我难道不知道你有工作吗?”关知荷同女儿说话,甚至不及和沈景程说时温和,“可你爸爸和哥哥拼搏那么久,不是为了让你过苦日子的。”
“苦日子还是好日子,难道不该由我来判断吗?”虞宝意放轻声音,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让她很少大声顶长辈的话,“Mommy,你觉得我和景程会过苦日子,所以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对吗?”
关知荷不动声色,看她慢慢起身。
星眸皓齿,身段姣美。
连反叛的时刻,也维持着冷静的声调与克制的表情。
她亲手教出来的——
好女儿。
虞宝意掐青了手心,一字一句。
“可你想让我过的好日子,我根本不想过,甚至觉得……”
她屏住呼吸,张唇。
“恶心。”
第9章 野心
节目组下榻酒店楼下,虞宝意把人一一送上车,几个摄像大哥甚至还没完全醒酒,脚步踉跄,得让人扶住。
昨晚实实在在宰了总制片一顿大的,连宋青可也眼馋,或许还想看看虞宝意会不会露出肉痛表情,叫了两支价格两万港币的洋酒,喝得人人头晕目眩。
看到账单后,左菱咂舌,想尽总导演的职责A一点,被虞宝意拒绝。
“宝意,昨晚远哥给我打电话,让我能把你带回来就把你带回来。”左菱故意落在最后上车,“你和远哥发生什么事了?因为宋青可吗?”
最后几个字,当然压低了声音讲。
港岛碧空蔚蓝明媚,虞宝意沐着一身清朗的天光,发丝循风拭过带笑意的脸颊。
“没什么事,你们回去该吃吃该喝喝,好好工作,帮我盯紧宋青可,我不在,大家辛苦拍的节目也不能给她乱糟蹋。”
“我们哪能做她的主?远哥那么护着她。”左菱说,“这一路我快被宋青可恶心坏了,还有她签的Gina,放在内地不就是个糊咖野模?架子全往我们脸上摆了。”
虞宝意拍拍她肩膀,“好啦,做好自己的就行,顺便帮我照顾下文殷。”
她也不是完全当甩手掌柜,文殷作为执行制片,完全有理由监督节目剪辑,再向她汇报。
可毕竟人不在天行,担心文殷一根筋被欺负。
叮嘱完后,虞宝意目送几辆车驶离。
待完全消失在视野尽头,她环顾四周,最熟悉的香港,第一次生出无处落脚的迷茫感。
记忆一下闪回到前天晚上。
虞宝意说完那句恶心,顿觉后悔万分。
是真心话,但不该和妈妈用这种态度讲话。
可关知荷恍若不闻,面色水波不惊,语气平缓,又似某种高高在上的宽恕。
“小意,Mommy理解你的想法。”她说,“我不反对你自由恋爱,也同意你和景程目前继续在一起,但要结婚……”
说到这,她不看女儿,转而注视沈景程。
“伯母很抱歉,你永远过不了我这一关。”
虞宝意眼圈立时泛红。
可关知荷好像完全不关心女儿情绪了,
她梳着一丝不苟的盘发,露出和虞宝意几分相似的轮廓面容,又因经年岁月的沉淀与刻痕,那份由美貌带来的高不可攀从她的举止、言语中得到令自尊作痛的具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