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滤工具,所以杨美桦端上来的茶水里浮旋着深棕色的茶叶。
“粗茶,见?谅。”
话音刚落,杨美桦还是?忍不住揉了揉眼角,像是?眼睛里进了什么异物。
李忠权观察了女人许久。
身上穿着老气廉价的碎花上衣,下身一条松松垮垮的长裤,整个人是?佝偻的,像腰挺不直了一样?。
白发根根分明,掺杂在黑发中,显得刺眼。可若看到她蜡黄的脸色,枯瘦的面颊,干涩起皮的嘴唇和?耷拉下来的外眼角,又不那么刺眼了。
“杨女士,你眼睛怎么了?”李忠权问。
“应该是?晚上补衫补多了,有点干,我滴个眼药水就没?事?。”
茶送了,问题也回答了,杨美桦显得有些束手无策,撇头看阳台,“我再给景程打个电话,你们稍稍坐一会。”
她应是?想进房间,可脚步莫名其妙歪成斜线,踢到角落里的绿植后,竟然伸出手朝前摸索了下,最后扶着墙进房间。
保镖没?有进来,客厅只剩下李忠权和全程默不作声的霍邵澎。
“杨女士眼睛可能出问题了。”他低声说。
李忠权能观察到的,霍邵澎同样?,甚至一开门,他就看到女人明显不健康的灰浊眼白。
可哪怕提醒了,他也没给别的反应。
沈景程很?快就回来了。
Florence给的资料上显示,他在附近一家超市里打工,不凑上早高峰晚高峰的话,也少?有人光顾,他经常会外出偷懒个十几二十分钟。
“妈!”门外传来焦躁的呼唤和?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边位啊,电话里边又唔讲清楚,一直系度催我翻来……(哪位啊,电话里面又不讲清楚,一直在那催我回来)”
杨美桦从房间里出来,刚巧沈景程也打开了门。
单人沙发正?对门口,他骂骂咧咧的后半句,恍如被当场腰斩,瞬间噤声。
“霍、霍生……”
“好久不见?,沈生。”霍邵澎终于说了来此后的第一句话。
沈景程虚空抓了抓拳头,发现掌心已经在冒汗,“霍生,你、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当初,他从工程材料中偷油水这件事?,是?霍邵澎亲自点头放过他的,只是?钱要按照合同加倍填上,一分都不能少?。
连杨美桦高烧重病时,虞宝意打过来五万块钱,沈景程原本想先?送母亲去医院接受治疗,可刚好碰上霍氏连连施压,最后也不得不拿去填窟窿了。
沈景程知道,五万块是?虞宝意留给杨美桦治病的。
他觉得自己该死?。
其实钱还没?填完,但霍氏似乎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没?有再催他,因而?有空间把更多心思放在还利息高的债务上。
可别?说剩下那点空缺了,哪怕他欠了原本金额的十倍二十倍,也不至于惊动霍邵澎亲自上门催债。
“我来取一样?东西。”霍邵澎说。
他眸光似滤过一般,很?淡,轻描淡写地投放在沈景程身上,似观察,又如俯视。
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一条深灰色长裤,裤管有点长了,局促地堆在脚边,一双球鞋露出,占满泥渍。
脸也有一种?日?晒雨淋过的焦黄感,如果以现在这副模样?混迹进从前那些局中,连当清洁员,都会有人讥讽他不够干净。
只有霍邵澎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这个男人,已经从虞宝意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了。
如他所愿。
不再衬得起她,也从始至终都没?衬过。
可沈景程不知道。
刚出事?时,他像脏东西一样?被排挤出原本的交际圈,无一人对他施以援手,所以现在消息也局限在自己一亩三分地,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的前女友成为了霍生的身边人。
而?路边报纸摊上的八卦小报,每每看见?上面有关?豪门的标题内容都会刺痛他,久而?久之,也失去关?心外面新闻的兴趣。
“什么东西?”
“Bowie十八岁时第一件作品,那枚胸针。”
沈景程的表情一开始是?迷茫的,后来犹如地面龟裂,震惊、难以置信等等复杂的情绪交织着,似潮水从裂缝中涌出,直到完全吞没?了他。
“霍生、霍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男声含杂大量错愕,气息漂浮,不落地。
桌面上,茶水里的茶叶已经平静沉底。
相比之下,持续滚沸的是?茶水之外的世界。
“Bowie现在是?我的女朋友。”霍邵澎缓缓起身,语声匀慢,却富含强调的意味,“她的东西,我全都要。”
“Bowie?”比起沈景程,杨美桦更快反应过来,“那不是?……景程,那不是?小意吗?怎么会……”
一种?强烈的羞辱感勒住脖子,逼得他面红耳赤。
沈景程捏紧拳头,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霍生说话:“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和?你无关?,东西呢。”霍邵澎无意在此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