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只余一点微弱的光亮,二人沿着官道往前走,所经村庄炊烟袅袅,有孩童的嬉笑声传来,一片安宁景象。
“会是国师吗?”
沈临鹤沉默了一路,待快要入城时,才开口问道。
其实他并不求南荣婳给他一个答案,或者说,他心中已有答案。
琢磨过来后,他忽然意识到南荣婳方才放弃了什么。
沈临鹤心中愧疚,“你寻了国师这般久,方才如果我没有出现,你已经为你的族人报仇了…”
没想到南荣婳轻轻摇头,“我只是试探,即便你不出现,我也不会在此刻便杀了她。毕竟,极泉宫下还有那么多生魂。”
南荣婳垂眸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低喃道:
“而且,还有人想要见她。”
思索间,魁首道就在眼前,如今不过晚饭时间,却家家关门闭户,街上行人甚少,更显夜色静谧。
南荣婳正走着,忽地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穿透黑夜,在屋脊瓦片间随着什么移动。
沈临鹤顺着南荣婳的视线望去,只见黑漆漆一片,旁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终于,南荣婳的目光凝在城南边的一片民房处。
她忽而将沈临鹤手中快马的缰绳抢过,翻身上了马。
“走!”
南荣婳一声轻喝,让沈临鹤明白定有什么要紧事发生,他顾不得其他,也跟着上了马背,坐在南荣婳身后。
想来从未骑过马,南荣婳控马的动作十分生疏,沈临鹤想都没想就从她手中将马绳一把拿过,“我来。”
直到马儿快速奔跑起来,沈临鹤才后知后觉,二人…实在靠的太近了。
他双手控着马绳,将南荣婳整个环在胸前,女子纤柔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前胸,沈临鹤一瞬间觉得二人贴合之处都要灼烧起来。
夜风扫过,女子柔顺的发丝有几缕向后吹来,与沈临鹤的头发绕在一起,竟有些缠绵的意味。
若南荣婳此刻回头,定能发现沈临鹤的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可是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此处,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城南的某个地方,好似若有什么动静,她随时便要出手一般。
沈临鹤见她如此神色,也赶紧收敛心神,向着南荣婳所指方向快马加鞭而去。
待离了魁首道,二人转入一个小巷之中,再往前走,巷子越发狭窄起来。
高头大马无法通行,二人只得弃了马,徒步而行。
越往前走,南荣婳越发疑惑。
怎与她想的不一样?
一盏茶后,二人停在一处破旧的民居前。
小院的大门已经斑驳,屋檐上的瓦片残缺,看起来是户贫穷人家。
此时,沈临鹤也发现了异样。
只见院子低矮的墙上一片黑乎乎的阴影处,有一团黑色浓雾般的物体。
它隐的极好,若不是沈临鹤自小练武,目力惊人,也是发现不了的。
此时民居的小院中传出少年郎的读书声——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母亲,你说父亲为了保卫大庆国,死在了边疆的战场上,那父亲定是一个堂堂的大英雄了?”
院中安静了片刻,传来一个女子温和的声音——
“是,你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的祖父也是,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大好人。”
少年郎似是受到了鼓舞,他傲然道:“那我以后也要学武参军,成为保卫家国的大将军!”
片刻后,院门打开,一个身穿粗布棉衣的女子从院中出来。
小巷中漆黑,她没有发现沈临鹤和南荣婳。
或许怕屋中儿子听到,她只能捂着嘴低低地痛哭,声音压抑,让人听来心情沉重。
矮墙上的黑雾此时动了,他顺墙而下,然后沿着墙根月光照不到的黑暗处向女子这边快速移动。
而后躲到了院门后的角落。
女子无知无觉,捂着脸哭了片刻,随后深吸几口气,抹去眼泪,直到眼圈的红色褪了,她才返回院中。
“卓哥儿,该吃饭了!”
“母亲,我再读一会儿书!”
……
少年朗朗的读书声再次响起。
院门后的黑雾不再缩成一团,而是缓缓舒展开,慢慢有了人的形状。
它似乎不适应用黑雾的身体走路,磕磕绊绊地沿着墙根往南荣婳和沈临鹤这边走来,模样有些滑稽。
待到了二人不远处,黑雾停了下来。
它浑身上下都是漆黑的,根本看不到五官,但沈临鹤分明能感觉到它正在看着他们。
沈临鹤观察了这黑雾一会儿,猜测道:
“这便是魅影?”
南荣婳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向着黑雾的方向走了几步。
黑雾似乎很是怕她,见她走来,瞬间又变作一团,退回到了院门后。
南荣婳原本以为它又要行凶,但看它对这家人的态度,应是没有恶意。
“这户人家跟你是什么关系?”
黑雾听南荣婳这般问她,竟又慢慢化成了模糊的人形,而后蹲下抱头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