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恭敬地退了下去,牢房中只余棋子落盘声。
半个时辰后,李未迟和沈临鹤才收了手。
“你我又是平局。”李未迟笑道。
他目露赞赏看向沈临鹤,“你杀伐果断,攻退有序,若是上战场,定是我大庆国头一号大将!”
沈临鹤眸带笑意,“若是家国需要,这战场,我定会上的。”
语气寻常,却坚定。
李未迟听后,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是笑的。
“若我有一日能登上那位子,你可就别想闲着了,能者多劳!”
沈临鹤收拾着桌上的棋盘,倒是沉默地笑着 ,没有应下。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牢房中安静了片刻,只偶尔有火烛爆开的噼啪声。
李未迟沉思一会儿,还是开口道:
“相羽的事…你不要多想,都是他咎由自取。”
沈临鹤收拾棋子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终是维持不下去了。
“我明白,其实也知道他并不似表面看上去的与世无争,他是有野心的,但是没想到他会这般着急,会联合学子做出逼宫之事。”
早些时候,来旺便托自己人送了信入刑狱,将今日茶社中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知了沈临鹤。
包括文相羽已死。
沈临鹤拿着信沉默半晌,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李未迟带了棋盘来寻他,沈临鹤才回过神来。
“原本朝局动荡之时,一着不慎便会丢了性命,他如此急迫,免不了要出事的。”沈临鹤将桌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拾起,放到棋罐中,“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各地学子将于元宵节前入京,倒该想想如何应对。”
李未迟看着沈临鹤,眸色有些复杂。
沈老国公世人称颂,然而他们不知,沈临鹤相较沈老国公,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能文能武,有想法、有手段,遇事沉着冷静。
正想着,刑狱的走廊里又传来一人的脚步声,不多时来旺进了牢房。
他先是冲李未迟行了一礼,而后对沈临鹤说道:
“少爷,裘德喜传话过来,说是今日五公主因为您入狱一事,怒气冲冲去寻了太子,太子保证一切按计划进行,她才满意离去。”
沈临鹤瞬间便皱了眉,这五公主偏偏此时凑热闹,嫌局势还不够乱吗!
对面李未迟已经掩饰不住眸中的揶揄,见沈临鹤眯着眼朝他看来,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李梦甜如此骄纵恶毒之人,竟对你情根深种!”
是了,骄纵恶毒。
宫中人皆知李梦甜平时仗着自己母妃在宫中的地位,我行我素,除了皇上和熙慧贵妃,她谁都不放在眼里。
但实际,她所做的事,堪称恶毒。
李梦甜五岁的时候,在宫中乱跑,进了重霜殿,她面对大她五岁的少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颐指气使道:
“怎么你这奴才见了本公主还不跪下?”
李未迟在宫宴上见过她,知她是五皇妹,是与自己母妃长得很像的熙慧贵妃生的女儿。
他本不想招惹,自有宫人前去解释,说他不是奴才。
然而李梦甜却不依不饶,非让李未迟给她跪下。
后来李未迟才知,那时李梦甜早已知道他是三皇子,她就是故意跑到重霜殿为难他。
只因听到宫人嚼舌根,说她母妃是因着像重霜殿已故的瑶妃才受宠的。
李未迟原以为那次不过是不经意的误会,可没想到只是个开始。
小小的李梦甜便知如何折磨人,她总是‘不小心’地把他绊倒,‘不小心’让宫人把他绑起来揍一顿,‘不小心’将马蜂窝扔进重霜殿让他被蛰了一身包,最严重的是有一年冬宴上,她‘不小心’将他推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若李未迟真是外表上看起来的那般弱不禁风,那他早已经死在那时了。
不过也因此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还落下了寒疾。
他差点没了命,而李梦甜却只是被皇上轻言细语地告诫了一番。
真是可笑。
沈临鹤看着陷入回忆中的李未迟,轻叹一声,“你放心,五公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就算我们不出手,如今看来,李赫全也已经厌了她,说不定也早已厌了熙慧贵妃。”
李未迟轻轻颔首,依照方才来旺的传话,李赫全不知又要有什么动作了。
“不过,”李未迟嘴角重又勾起笑意,“我看那位南荣姑娘对你很是关心,甚至今日亲自去找了相羽,若不是她,学子欲逼宫一事,我们说不定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你的事她倒是都放在心上呢!”
没想到沈临鹤摇了摇头,苦笑道:
“或许我对她来说是有些不同,可是…”
沈临鹤停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描述他的感觉。
田飞燕总是念念叨叨说南荣婳没有心,看似是玩笑话,但沈临鹤总觉得不是。
“我猜测她先前与祖父应是有什么约定,她这人,冷心冷情,但从不亏欠别人。若真是与祖父有交易,她如今为我所做的一切,倒是合理多了。”
想起田飞燕,沈临鹤面色肃穆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