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沈士则这么说,沈夫人长叹一口气,终是平静下来。
是啊,想当初他们不也是这般过来的吗?
他们的时代结束了,现在是年轻一辈的时代了。
风雨,得由他们自己扛!
沈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夫君说得对。”
她给自己和沈士则各斟了一杯酒,酒杯一碰,也算是过了年。
“今日本想让南荣姑娘一起吃年夜饭,她说还有事,也不知忙些什么。”
沈士则展颜一笑,“你不也说过嘛,南荣姑娘不是高门后院里娇滴滴的小娘子,她啊,像一只鹰,自该遨游于天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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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掩映下,一户人家破败的院墙上,南荣婳揉了揉发痒的鼻子。
不知谁念叨她,差点一个喷嚏打出来。
痒意退去,她目光又落到院中主屋透着微弱光亮的窗户上。
有隐隐的说话声从屋中传出来。
“哇,好香的鸡肉啊,母亲,这是你买来的?”
“是,卓哥儿好久不曾吃肉了,今儿过年,卓哥儿吃点好的,补补身体!”
“好!”屋内少年开心的声音响起,片刻后又犹豫道,“母亲,你不吃吗?”
闵氏道:“方才炖鸡肉的时候,母亲吃过了,你瞅瞅,这不都少了好几块肉了吗?”
少年仔细一看,确实少了一根鸡腿和一半肉,他这才放下心来,大快朵颐地吃起来,“真香!”
闵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卓哥儿好好吃,母亲拿几块木炭,今晚咱烧一整晚炭块,好好暖和一晚。”
烛光下少年的眼睛亮亮的,每年过年是他最高兴的时候了!
闵氏出了房门,外面寒风一吹,她破旧的袄遮不住寒意,让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她摸黑进了厨房,从破瓷碗里拿了一块干硬的馍,赶紧就着瓮中的凉水啃了几口,算是填了肚子。
那鸡确实是她买的,可只舍得买半只,半只就够卓哥儿吃了,让她吃,她是不舍得的。
从墙边拿了几个炭块,闵氏便要回屋。
出了厨房门,却看到对面院墙上站着一个人影。
白色的长裙正随着寒风轻轻摇曳。
闵氏吓了一哆嗦,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是阴间地府的鬼怪来捉人。
今夜月光不算明亮,借着隔壁人家院门口挂着的灯笼发出的光芒,她才看清,那竟是个女子。
闵氏哆哆嗦嗦开口道:
“你…你是谁?”
女子开了口,声音在冬夜更显冷意,“你是闵氏,严蒙的夫人?”
闵氏一听,脸色白了七分,她瞪大了眼看着面无表情的白衣女子,片刻后才开口道:
“我…我以前是他的夫人,可他…他已死,而且他做下的事,与我和孩子无关,他若得罪了你,你尽管找他报仇!”
南荣婳凝视了闵氏一会儿,“你说他已死,我怎么找他报仇?”
闵氏一噎,目光闪躲起来,她微低下头,不敢再看立于墙上的女子。
“你知道他没有死吧,也知道他变得不人不鬼。”
闵氏的手紧紧握着炭块,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手硌得生疼。
白裙女子继续说道:
“我的确与他有仇,不过,这仇我已经报了。”
闵氏一听,倏然间愣住了,她呆呆地抬起眼看向面无表情的女子,“报…报了?”
女子从院墙上跳下,轻飘飘落到闵氏身前,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是,他之前杀了我家人,于是,我杀了他。”
闵氏嘴微微张着,眼睛都忘了眨,半晌才找回到自己的声音:
“他…死了…”
南荣婳点点头,“是,死了。”
闵氏的眼泪一瞬间滑落,竟滴滴答答流个不停。
可她依旧一副呆滞的模样,只眼泪流得厉害。
“死了…死了好…死得好…”
闵氏只一遍一遍重复道,仿佛除了这几句话再不会说别的。
“母亲,你怎么还不进来…”
主屋的门突然被打开,少年立在门口看到院中的情景,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赶紧跑到流着泪的闵氏身前,一脸戒备地打量南荣婳。
“你是谁!为何欺负我母亲!”他大声喝道。
少年正在变声的声音混着远处的爆竹声听起来有些可笑,可他认真的模样却让南荣婳笑不出来。
——十二年前,你的父亲杀了我全族人,他是个自私自利的坏人,根本就不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这句话就在南荣婳的嗓子眼,只张开嘴,便能飘出来。
“姑娘…”
少年身后,闵氏一脸哀求地看向南荣婳,“姑娘,那件事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我们…我们母子还要活下去…之前的种种,与我的孩子无关!”
少年一脸不解,看向闵氏,“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闵氏低垂下头,不敢看自己儿子的眼睛。
这么多年,少年活在她编织的谎言中,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是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所以即便家境贫寒,他也依旧心中有光。
可今日,谎言就要被拆穿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