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旁人都问他是人是鬼,只有她问的不一样。 他轻轻抽出手,只说了句:“当心着凉。”嗓子也是哑的,这下他们终于有一些表征上的共同点了。 从死人堆里逃出来是要有些代价的,她知道。 他只是说:“现在已好些了。” 她心疼起来,便问:“你的伤呢?” 她明明看见青铜矛下去,鲜血飞溅起数尺,如受在己身。 ** 那日,他醒来时,周身如置数九寒天,寒气逼人。 腹中插着一枚青玉鸟形佩,实际上是一柄兽面纹的鸟形玉刀,尾羽呈勾状,紧紧扎进皮肉里,只留短短一截在外,强行拔出来,便会扯肠带肉,立刻因失血而死。 所以他没有去动那柄刀。 周围一片黑暗,隐隐约约有水声传来,四肢能伸展的空间有限,他应是还在棺木中。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馆盖移开,饶是他一向身强体壮,也不太吃得消,换做别个再弱一些的,只能困死在这四寸长棺里了。 出来之前他回头望了一眼,身下的尸体面目仍旧清晰可见,衣着打扮是岩骀首领入殓时的既定制式,只是绝没有昨日打斗时那般高大。 他翻身下水,水面仍旧漂浮着白茫茫的雾气,但天色亮了许多,是将明未明的光景,当中不见李及双。 水仿佛能够顺着鸟形佩在腹腔中清洗游荡,他好不容易才游上岸,岸边没有人,只有那艘搁浅的船,一头搭在沙泥里,另一头随着水波来回摆着。 这个林子保留了他们的所有踪迹,只有他背着她来时深深的脚印,没有她的,他知道她应该是离开了。 艮宫是少男之象,没有理由要留她。 风吹过来的时候是最难受的,像是长着利刺的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骨,他捏了捏衣角,最厚处的衣料也早被风吹干了。 才知道冷不是从外而来,是自内生发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不觉得饿,也不困,就只有冷,剥夺了所有感觉的冷。 他甚至好像没那么想她,并不是恼她,他从来没生过她的气,只是像接受了所有事情一般,说不上是平静还是麻木。 忽然,他看见前方有一伙人,围坐在一片空地上伸长着手烤火取暖。 他走过去,却见这伙人面目模糊,手却有两倍之长,再看其他人,均是一样。 中间那团火不是红色的,是浅蓝色,细细小小的一团,火舌摆动着,互相缠绕,如开在土里的奇异之花。 几个人不说话,就望着那团火,攫取着那并不存在的暖,有时互相推搡一下,很快又摸索着安静下来。 他只停留了片顷,便继续往前。 又见过一女子,头磕出一个拳头大的坑,雪白的帕子遮面,跑跑停停,追着前方不知何物,见了他,一双眼睛猛地睁大,像是大声呼救,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接着又扭头便逃,险些个撞在树上,倒把他吓了一小下。 随后又再见了些人,他甚至都懒得去望,直到有人叫住他。 是个老者,鹤发银丝,正拿着一根长长的丝线,线段打圈,圈一周又系着数十个小石子,一遍一遍地抛着,要去够树上的桃子。 老者叫住沈无淹,问他能否帮自己摘个桃子,实在是馋得慌,黔驴技穷了。 沈无淹看了看满树饱满硕大的灰桃,望定了树脚旁的一块高石,朝上一站,飞身一跳,直接折断了半枝,将四五个灰桃连同枝叶一并递了过去。 老者喜出望外,惊了又喜,喜了又惊,几乎不知说什么好。 接过树枝,老者摘了一个最大的,在衣上抹了抹外皮,递给沈无淹。 还不等他接,又看到了他身上的伤,忙说:“哎哟哟,你这伤还挺值钱,凤形佩千年古物,价值连城啊。” 沈无淹知道他拿鸟形佩开玩笑,便只是笑笑,在石块上坐下歇脚。 老者又将灰桃递过来,他摆手拒绝了。 老者也不勉强,喜滋滋地收回去,望着他道:“不想吃?太正常了,这里没人会饿的。话说你身上带着伤,是走不出蓬川的。没有伤,倒有可能。” 沈无淹望了望腹部,鸟形佩染成了黑红,血也凝固在四周,像是长在了身体里,这时,他又想到了李及双。 回过神来,他想起要给老者行个礼,便作了揖,问道:“晚辈沈无淹,敢问长者名讳。” 老者笑笑,腮帮子塞满了桃肉:“叫我姚虚公便可。” “难得在这有人能说得上话,我看你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