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说开来,爽快利落,而不是暗自在心中积怨成仇。 沈无淹也劝燎叶把银子收了,他便老老实实收下了,最后忍不住伤感起来:“当初离开蓬川,我说好了跟着十六主你走的。” 他把她当成尊贵的朋友,所以总是忘了敬称,她也不恼,对这些规矩全然不在乎。 “那你现在有处去了,不必跟着我也可以的。”她道,“你没有失信。” 他抬袖按了按眼角,重重地点了点头,又去抱了抱沈无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燎叶一面走一面回头,沈无淹转身先走,她也不回头地跟上,听到前方的人说:“没见过挨训还要送钱给对方的。” “我原本对自己还挺满意的。”李及双顿时停步,“让你这么一说,真是伤心了。” 他浅浅地笑了笑,侧过头来望她,用手抹了抹她的脸颊,那儿还有淡淡的红,像是从皮肤中渗出来的血色。 “下次若是还要探查敌情,把我也带上吧?”他说,一双手又凉回去了。 “我看你真的色令智昏了。”她反过来取笑他。 他微微笑着别过了脸,否认道:“也不尽然,我很清楚你在做什么,所以甘愿随行。” “是么?”她呢喃道,“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的,只是这个想法说出来,就像天方夜谭。” 她不由地退了一步,环顾四方,前后无人,只有不绝的青绿,像是从蓬川绵延到此,也像是从神足山渲染到此。 他远比她预料的要透彻,她从来不敢说自己要拯救苍生,这样的话光是想想都觉得荒诞可笑,如痴人说梦。 她能做的只是尽一点点力,多救一个人罢了,却最后连岳庸都没能救过来。 可是他知道她的心思,不止如此,他还认同这份蚍蜉撼树的孤勇。 如果不是色令智昏,她想不出别的缘由了。 有什么东西生起来,从虚空中四面来,缠住她的腰腹,热腾腾、软绵绵的,触也触不到,打也打不掉。 “我想,接下来我们还是分道走的好。”她眼睛低望着路面,不等他答,移开身子独自上了路。 她走得飞快,诈尸一般,半点没有头先那副昏沉无力的萎靡样。 若不是庚柔说,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中的是什么毒,直到看见沈无淹,幻海里的那份心思又搅动起来。 但这一次,不是她的心在搅,是某股不可抗的洪流在卷。 “若急着赶路,我背你一程更快。”沈无淹大步追上来,背着手,一脸波澜不惊。 “是吗。”她胡乱答着,几乎快跑起来了。 看他一眼,便觉得天地都要颠倒了,再碰他……真是半点不敢想。 最后迸发的气力很快耗尽,她再也无法抬脚往前,想要叮嘱他什么,一旋身,只见天空斜斜地坠向另一头。 在她倒地前,他接住了她。 她烧得有些厉害,但面上没有之前那般殷红,他只得先背起她继续走。 一路上不见一个行人,蝉声吱呀吱呀叫了一路,日光也斜下去了。 走出绕壁山时,踏上来时路,不一会儿便看见先前那间的客栈寂寥地伫立在山脚。 走近了才看清,地上散落着瓜皮菜叶,还有凌乱的血迹、驳杂的脚印。 大门被撞破了一扇,还有一扇也凹了。 偏偏不见有尸首。 他走进去,客堂里的桌椅散乱着,一地的碎瓷片,比屋外更凌乱不堪。 有轻微却粗重急促的呼吸声从楼上传来,他背着李及双径直走上去,每一脚都踩得台阶吱呀作响。 “是店家吗?”上到二楼站定,他朝着那个方向问道。 等了一会儿,才有个戴着璞头的圆滚滚的小脑袋冒出来,犹疑不定地问:“客官您是要住店吗?” “对,要间干净的客房。” 店小二左伸右望了好一会儿,又颤颤巍巍地问:“您背上的,可是人?” “路途遥顿,内子不堪劳顿睡着了。”他说着,李及双不耐地挪了挪身子,想要从他背上下来。 店小二又想了想,这才走出来,两手各抓着一把镰刀一把菜刀,忙把镰刀插到腰间的韦带上,弓身碎步走到一间房门前。 他将门打开,道:“这间房被褥都换洗过,还没人住。” 沈无淹将李及双放在床上安顿好,回身看到店小二站在门边,欲言又止、满脸忧虑,似是有巨大的谜团萦绕着,怎么理都理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