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吕含才意识到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那个掌柜的嫌我晦气,要把我往外赶,不让我坐他门口。可我实在走不动了……”她说着说着,表情便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这个时候,一个老妈妈出现了。她说她可以救你,还能给你找全城最好的大夫。” “这么好心?”吕含皱了皱眉。 “其实开始我也不信,但那个时候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那女孩像是也有些懵,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我问那妈妈要多少钱,她说不要钱,只要我帮她做三个月的工。” “做什么?”吕含心内一紧。 “不知道。”女孩摇摇头,“她没告诉我,只叫我别担心,届时会有人来教我。” 联系到方才他听见了什么,吕含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抓着这姑娘的手就要起来:“这里待不得,快走!” “你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寻了个地方。”那女孩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激动起来,只顺着他的动作将他扶起来。 他一动就撕心裂肺的疼,又不好和这姑娘解释,说不出是急的还是疼的,已经冒出一头汗。 他正要开口,就听见外头的乐声听了,接着是人群的叫喊声,不过片刻就停了下来,然后是呵斥声和破门声,像是在搜查什么人。 那姑娘小心地扶他躺下,示意他噤声。自己拔下头上的银簪握紧,轻声凑到了门口。 吕含看她紧张到手上都爆出了青筋,只觉得又可悲又可笑。 他动弹不得,想到面对的还不知道是谁,单凭一个弱女子和一根簪子如何抵挡得住。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时,他反而平静下来,安静听着那脚步声和破门声越来越近。 直到他们的屋门口,那声音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一个尖锐的女声从屋外响起,语气里满是讨好:“是一男一女,那是我们家院里的姑娘,官爷您知道,这来我们家的……” 她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开门。” 吕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守在门口那个瘦弱却紧绷的身影,心里头已经有了打算。 他正待出声,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就说您这人有趣,这吕大人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这要搜查也得有个方向,这大海捞针的,劳民伤财还耽误人家做生意,咱适可而止吧。” 吕含猛然反应过来,是赵瑞林。 “陆大人说挨家挨户搜,那便挨家挨户搜。”那个冷冰冰的男声再次响起,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赵大人是想妨碍我们公办吗?” 绝处逢生的喜悦再次笼上吕含的心头,他抬手,示意那姑娘开门。 半晌后,随着那迟疑却有力的动作,多日的奔波逃亡终于划上了句号。顺着那条缝隙,他终于又看见了天光。 吕含能想到陆琰靠谱,却没想到陆琰能这么靠谱。 陆琰在发现他不知所踪时第一时间就派了人去查,他无法预判他的行迹,在衢州和益州两府都留下了人,甚至还派人进了山。山下的城区他也没遗漏,非但要他们挨家挨户去搜,为害怕有人从中作梗,陆琰在留下的甚至还都是他从京城带来的、可信任的熟面孔。 在他昏过去的一天一夜里,朝廷命官无无故失踪在益州府的消息不胫而走,赵瑞林慌了神,连夜派人给城中商户和百姓下了命令,甚至亲自带人来搜。 陆琰明明能自己独吞了此次赈灾的功劳,还能顺带将看管不力丢了的锅甩在他身上,但他没有,还费尽心思派人去找他。想到此处,吕含就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恨不得撇开沈峥的关系情真意切地呼唤陆琰一声“二舅兄”。 他被人抬出这间所谓的“客栈”,看着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打量着最上方“星月落”的匾额,心中升起了一种隐秘的快感。 那隐藏在没心没肺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睚眦必报血债血偿的灵魂头一次在并非战场的地方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