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挡着的里间,时不时传出吆喝声,然后就有人拿着小跑地把手里的大纸张送进去。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根本无睱去看一眼推门而入的裴秀。
“裴秀?”
侧后方传来一个声音。
裴秀连忙转过头去,发现另一边居然还有一个内门,一位二十来岁的郎君,正站在门口。
“是我。”
裴秀连忙上前,正要行礼。
“裴郎君不必拘礼,请随我来。”
年青郎君窄袖长裤,腰间束带,腰杆挺直,透露出一股干脆利落。
他摆了摆手,转身领着裴秀穿过一道走廊,来到另一个房间。
“请坐。”
然后又给裴秀沏了一杯热茶:
“裴郎君烦请先坐,山长事忙,等一会才能过来。”
“啊?哦,好,好……”
一直到年青郎君出去,裴秀都还有一些迷糊。
或者说,从一开始到现在,裴秀都在迷糊当中。
看起来是对方的山长要见自己。
但对方的山长又是谁?
看起来身份不低。
为什么要见自己?
……
裴秀所在的屋子,比外头那间要小一些,但比起普通房间,那也是大了很多。
正对门口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舆图。
裴秀不敢去细看,因为他知道,舆图定然是军中机密,非一般人所能知晓。
倒是房间正中间摆放的沙盘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好奇看了几眼,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很是有些古怪。
因为不过想起墙上的舆图,看来这个房间涉及机要,他又强行把目光从沙盘上收了回来。
只是别过头去以后,心里又忍不住地好奇。
再看一眼,就看一眼。
他又悄悄地转过头,瞄了一眼,再收回目光。
然后……
心里的好奇更大了。
“那是……那是……”
裴秀咽了一口口水,看了一下静悄悄的门口,终于忍不住地向沙盘看去,这一回,是伸长了脖子。
“这不是?”
裴秀目露惊骇之色,“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汉军……”
他一边说着,一边如同着了魔一般,把手伸向沙盘,如同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这个状态下,让他没有听到门口的脚步声。
“好看吗?”
“好看!”
“知道是哪里?”
“河东!看,这肯定是大河,这是湅水……”
已经快要趴到上面的裴秀说到这里,这才悚然一惊,连忙慌里慌张地站起来。
来人用手压了压他的肩膀:“不要紧张,坐。”
大概是他脸上的惊恐,还有下意识地瞟一眼沙盘又强行收回来目光的小动作,来人看出了他的心思:
“不要慌,让你来这里,就说明这些东西让你看了去,也没什么。”
冯刺史安抚裴秀坐下,然后自己坐到沙盘对面。
花了十余年的心血,才培养出有能力绘制地图,制作精细沙盘的学生。
就算是魏国知道了自己军中有这两样东西,那又如何?
他们是有本事偷学么?
给他们十年时间,他们能培养出足够的地图专业类学生?
“谢……谢过……”
“我叫冯永。”
才刚坐下去的裴秀大惊,连忙又重新站了起来:
“秀见过君侯。”
“不必多礼,坐。”
坐对面的冯刺史示意。
“是,是。”
这一回,裴秀不敢再大意,有些战兢地坐了半边屁股。
《蜀道难》刚出世,世人只道是这是一篇绝世好文。
谁料到十多年后再看,文中的“狼豺猛虎,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等语,原来竟是冯某人的自叙。
更别说那些什么巧言令色、心狠手辣、深谋远虑、睚眦必报……
放眼整个河东,在凶名赫赫的冯刺史面前,谁敢有丝毫的放松?
裴秀是有“河东后进领袖”的名声,但他也不过是一个少年郎,而且不知道这个名头有多少是裴家捧出来的。
看出了裴秀的紧张,冯刺史微微一笑,示意两人中间的沙盘:
“喜欢这个?”
裴秀终于可以再次光明正大地看过去:“有点,有点好奇。”
“只是好奇?不喜欢?”
裴秀哪敢说不喜欢,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秀从未见过这等精妙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