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马田就没想过自己的身份能隐瞒下去。
而且他也没想着能瞒一辈子。
此时听到吕壹这么一问,原本洒脱自然的他,神情怔了一下,然后脸色微微有些一僵。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澹然的笑意:
“我知道中书的意思。只是某这些年来,用这个名字习惯了,暂时没想着改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被吕壹这个话勾起了情绪。
但见他拿起自己的杯子,轻抿了一口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也变得有些暗澹下来。
“想当年,丞相视我如子,我视丞相如父。后随丞相伐贼,吾自以为得丞相所传,擅不听命。”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苦笑:
“没想到差点把伐贼之业毁于一旦,若非冯都护,吾怕是万死亦难赎其罪。”
“此事之后,吾改名为田,以示革面之意。”
他看向吕壹,面有肃然之意:
“吾此番,非是助吕中书也,而是给讨贼大业献一分力,欲求心安耳。”
吕壹听到马田这么一说,也不禁坐直了身子。
马田的目光,又越过吕壹,看向西北方向,似在解释,又似在喃喃自语:
“我只求有朝一日,看到讨贼大业成功,这样,我才能有脸面去见丞相……”
说起前事,马先生就开始变得伤感起来。
吕壹一看马先生这神情,就知道要糟。
他与马先生也算是交往甚久,知道大汉丞相便是对方心里永远的痛。
以前每每提起丞相,马先生还只是自道羞愧。
只是诸葛亮去世的消息传到江东后,马先生悲恸无比,甚至哭昏数次。
如今一提起诸葛亮,他还是会泪流不止。
吕壹正想着如何安慰,却是没有想到,这一次不但提起了丞相,而且还涉及丞相失志所求的大业。
念及自己辜负了丞相,不能陪同丞相共谋大业的遗憾。
这一次,马先生竟是忍不住地失声痛哭:
“丞相,却是等不到这一天了,吾深受丞相厚恩,竟不能亲自到墓前祭拜,愧对天地,恨啊!”
哭着哭着,马田双手捶胸,几欲气绝。
吓得吕壹连忙扶起马先生,安慰道:
“先生何须如此哀痛?诚如先生所言,先生现在所做的,正是为讨贼大业出力。”
“丞相泉下若是知晓先生之心,想必也定会开怀,不会再怪罪先生。”
马先生哭了好一会,这才收了声。
他擦了擦眼泪,对吕壹说道:
“若是当真能如吕中书所言,那吾此生,再无憾矣!”
说着,他站了起来,对着吕壹行礼道:
“吕中书久侍陛下身边,若是能劝说陛下伐贼,吾便是感激不尽。”
吕壹连忙扶住马田,急声道:
“先生说得哪里话?这个事情,当是我感谢先生才是啊!”
看到马先生已经收敛了情绪,吕壹这才与他一起重新坐下,然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道:
“其实壹这一次过来,除了告诉先生,陛下已经答应了荆州那边所求,实则还有一事,是想求先生一事。”
“吕中书但说便是,何须说求字?”
“传闻先生与冯都护有所交情?”
马田又是叹息,对吕壹没有讳言:
“我与冯都护确实略有交情,当年我在街亭的失误,按律当斩,若非冯都护及时出手相助,今日吾怕是早化成黄土矣!”
街亭一战,可算是冯都护的成名之战。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当事人,恐怕已经很少人知道其中详情。
世人多是只知马先生曾受冯都护活命之恩。
这一点,马先生不止一次提起。
吕壹自然也不疑有他。
只见他斟酌了一下,这才说道:“我素知先生与兴汉会交好,知道兴汉会内部不少消息,也不是说信不过先生。”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陛下极是上心。如今听闻此事后,欲写书信给汉家天子,谈及借粮一事。”
“世间谁人不知,汉家天子极是器重冯都护?故而若是冯都护能在汉天子面前帮忙美言一二,想来此事定能稳如泰山,再无变数。”
听到吕壹这么一说,马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亮芒,脸上神色却是不变,点头:
“中书之意,吾已知矣。”
如果说,未禀报孙权以前,这只是一个建议。
最多也就是校事府与蜀地的买卖协议行为。
那么,当孙权决定给汉家天子写信之后,这已经算是事关盟国之间的大事了。
就算蜀地运粮往吴国,那也是有限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