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毌丘俭真如陆逊所谋算的那样,慑于冯某人之名,在权衡轻重之后,不得不领军前来。
陆逊是三国时代最顶尖军事人物之一,冯都护相信他的水平。
所以他倾向于第二种情况。
就算是有意外,那也无所谓。
大不了撤军,反正也没损失——只要吴国拿不下襄阳,那大汉也不是非要在这个时候拿下草桥关。
至于最坏的情况:陆逊已经拿下了襄阳,而大汉却止步于草桥关。
这个情况不在冯都护的计划之内。
毕竟如果襄阳都没有了,那毌丘俭此时最需要做的,就是收缩兵力,守住汉水以北,而不是跑来草桥关。
因为这样无异是把后路送给陆逊,同时也是把整个南阳送给吴国。
毌丘俭此时还没有意识过来,他所要面对的,是大汉与吴国最顶尖人物的联手绞杀。
冯都护自认前戏已经进行差不多了,就等着陆逊出场。
他却是没有想到,此时正在进攻柤中的吴军将领,此时正陷入了悲伤与恐慌之中。
原本按计划,在探知毌丘俭离开襄阳后,吴军应当加大投入兵力,争取击败柤中的魏军。
没想到的是,吴军竟是突然诡异地停止了攻势。
吴军帅帐里,吴国大将军诸葛瑾,正双目紧闭地躺在行军榻上。
若非胸口时不时略有起伏,还能看出他仍在呼吸。
真要换了一个不明真相的人过来,怕不是就得怀疑榻上已经是一个死人。
原本应当在前线领军的诸将,此时皆聚于此,没有一个人说话。
就连随军的医工此时也是默默立在榻尾,不再作最后的努力。
吴军大军的帅帐里,出现了诡异的死静。
不过幸好,很快有打破了这个死静。
帅帐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有人掀起帐帘,人未至,声先到:
“大人,大人!”
诸葛瑾最小的儿子诸葛融冲进来,扑到诸葛瑾的榻前,不断呼喊着。
他身上由锦绸所制的名贵华服,此时全是泥水。
可见他在接到诸葛瑾病重的消息后,多半是没有做任何准备,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直接就日夜兼程赶过来。
否则的话,断然不会穿着不宜出远门的华服来到这里。
大概是父子连心,更大可能是诸葛融呼叫声,叫醒了正陷入昏迷中的诸葛瑾。
但见一直没有动静的诸葛瑾,眼皮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大人?大人?”
看到自家大人醒了过来,诸葛融下意识地降低了声音,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让诸葛瑾又陷昏睡当中。
诸葛瑾并没有立刻完全清醒过来,但见他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喉咙深处发出了模湖不清的“嗬嗬”声。
好一会,这才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三郎?是三郎吗?三郎来了吗?”
“大人,是我,我来了!”
诸葛融抓住诸葛瑾干枯的手,连声说道,“大人,你怎么样?”
诸葛瑾有些吃力地偏了偏头,想要看清幼子模样。
诸葛融见此,连忙站起来,恭着身子,好让大人能方便看到自己。
诸葛瑾双灰暗而浑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合肥那边,战事如何了?你可曾见到元逊?”
诸葛融没有想到诸葛瑾一开口就是问这个话,他愣了一下,然后又连忙回答道:
“回大人,孩儿从建业过来时,听闻大都督(即全琮)与兄长(即诸葛恪)皆已领军向东与陛下在巢湖汇合。”
“陛下仍在巢湖,没有退兵吗?”
“还没有退兵,听说正与贼人在巢湖对峙。”
“没有退兵就好……咳咳咳
……”
诸葛瑾突然咳嗽起来。
“大人!”
“唉!”诸葛瑾缓过气来,一声长叹,“吾怕是再不能追随陛下左右矣!”
诸葛融闻言,不禁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地落泪,带着哭腔说道:
“大人,你莫要如此说,你安心养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寿元已尽,岂能强求?吾枕下有一封书信,后事如何安排,里头已详细记之,你到时候按书信行事就是。”
诸葛瑾倒是看得开,他看向幼子,又说道:
“吾死后,只须素棺敛以时服即可,事从省约,不可厚葬,切记切记!”
诸葛瑾才能不如其弟诸葛亮,但向来注重德行。
而其长子诸葛恪又醉心于功名,年纪轻轻就已经封侯。
次子诸葛乔过继给了诸葛亮,才虽不及诸葛恪,但性业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