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清在车上就给程婉黎打过电话,告诉她要去接小孩。
到了地方却不见孩子下楼,掏出手机又要打电话,才看见大人十来分钟前发来消息,说小孩在家里泳池游了泳,玩嗨了,收拾了好一会儿,又闹着要吃夜宵,让她到了的话先上楼去坐坐。
顾迎清现在的状态并不得体,她找了理由婉拒,只在车上等着。
心情大起大落之后,格外的空荡荡,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没有重量般轻盈飘忽。
她发着呆盯着车窗外。
没多久,顾迎清便看见兖兖下来,身后跟着替他拎着背包的刘姨。
顾迎清眼睛一亮,短短路程也没有耐心等待,推开车门。
程之兖也看见了她,大厅的玻璃门划开,小家伙飞跑出来。
顾迎清快走几步上前,在兖兖扑进自已怀里时,蹲下身接住他。
顾迎清闻着小朋友身上沐浴露的柔软香味,“听姑婆说你晚上游泳了?”
“是的,我还和哥哥比赛来着。”
“那你们谁赢了?”
“我们不分伯仲。”
顾迎清难掩惊喜:“你连不分伯仲都知道了呀?”
“嗯哼,就是我们俩差不多,分不出一二的意思。”程之兖搂着她的脖子,往她身上嗅嗅,“妈妈你身上好香,好像还有果汁的味道。”
“我喝了大人才能喝的果汁。”
“哦,不就是喝了酒嘛。”
顾迎清:“……”
孩子大了,懂太多了,一点都不好骗。
顾迎清离开时乘的蒋骁的车,没有安全座椅,便上了平时接送兖兖的那辆车。
上了车,兖兖晃着腿问:“妈妈你为什么喝酒?是有什么喜事,还是伤心的事?”
她想了想,说:“喜事。”
订婚怎么不算是喜事呢?
亲手还回当初打在自已脸上那巴掌,怎么不算喜事呢?
但好像也不完全算是喜事。
“真的吗?”
“真的。”
“但是你怎么有点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喝了一点酒,有一点晕。”
“以后可别再喝了,或者少喝一点。”
“好的。”顾迎清忍不住亲他的侧脸,借着车子疾驰时从窗外透进来的变幻光线,目光怜惜地看着兖兖。
她伸手摸了摸小朋友的脖子,那里的皮肤温暖柔嫩,脉搏清晰。
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脖子应该都还没长硬,抱着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托着脑袋和后颈。
她控制不住细想,沈纾纭掐住他脖子时,他痛苦吗?有哭吗?
是不是像出生的那天,惊恐,无助,恨不得每一声哭泣都耗尽肺里的空气……
迟来的心疼怜惜有什么用呢?
顾迎清难得悔恨。
悔恨自已没有想尽一切办法陪他长大。
兖兖对她心里的想法一无所知,只沉浸在妈妈兑现承诺的安全感里。
小家伙嘴里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跟她讲今天发生的事情。
“妈妈你会觉得我话多吗?”
“妈妈我好喜欢你,回去我想再玩一会儿蛋仔派对。”
“妈妈,我们来自拍吧。”
“妈妈,我爸爸呢?”
……
也许是游泳消耗了体力,到了家里,兖兖早就歪在座椅里,睡得沉沉的,嘴角已经流口水。
顾迎清脱掉高跟鞋,抱着孩子回房间。
手里的分量一天天地变重,抱起来越来越吃力。
从儿童卧室里出来,刘姨在外面等着她,手里拎着医药箱。
“顾小姐,我看你脚上伤得不轻,我给你处理下伤口。”
顾迎清没想到她观察这么仔细,接过医药箱,道了谢,“我自已来就可以,你先去休息吧。”
进了卧室,顾迎清径直去了浴室。
将妆一点点卸掉,包括她在去接兖兖的路上,怕被看出来,在淤青和伤口上盖了好几层的粉底。
分布在脖子、下巴和手臂上的青紫痕迹,一点点显现。
脚背此时也已经高高肿起,混着血迹。
她没有擦药,直接用水冲干净,在浴缸里蓄满了水,淋浴过后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