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公子,我们会不会太低估他们了?”
密室里,梵尘思索着道:“这些人毕竟是世子亲自‘选’出来的精锐,即便他们此刻群龙无首,应该也不会因为仅仅几句明显挑拨离间的话,就这么轻易上当吧?”
宴离淮此时正整理着桌上的曲谱,闻言随口答道:“他们当然不会上当。”
梵尘没想到公子能这么毫无迟疑地回答,忍不住转过头,怔道:“什么……”
“那些人远比我们想的更加敏锐。”宴离淮说:“他们曾跟着他们的将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也下过狱受过酷刑,逃过了朝廷官兵的围剿,甚至还在这座每天都有人丧命的客栈里活到了最后。”
他拢着纸张,慢慢地说:“他们经历过无数次这种关乎到生死存亡的险境。所以,这种规避危险的警觉,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生存本能。哪怕他们此时正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也绝不会去犯那种让他们跌进深渊的错误。”
没由来的,梵尘忽然想起了公子刚刚说的那句“操控兽群的秘宝”,他抬起头,看向墙上的那些图纸,斟酌着道:“……就像是郊外那些经历过族群血战后,身负重伤而离群的孤狼。”
宴离淮稍微挑了下眉,似乎觉得这个比喻还挺有意思的,“没错,就像那些刚经历一场血战的孤狼。”
梵尘并没有因公子的从容而有半分放松,他捧着还算温热的茶杯,凝重地思考着道:“……而那些极其警觉的孤狼,一旦意识到我们说的那些故意刺激他们的话,不过只是一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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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激?”守卫神色未变,道:“我只是说了事实而已。”
那位年长的精锐却不置可否。他稍微侧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青年,说:“那孩子说得没错。我们这些天抓了不少你们的人,但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不管是对世子来说有用的线索,还是那种无关紧要,故意拖延时间的话。他们就像是被割了舌头的哑巴一样。”
他目光又转回守卫身上,说:“但你和他们不同。”
守卫觉得好笑,说:“我们又不是木偶,当然和他们不同……”
那年长者平静地打断他:“如果你们真的想掩藏什么秘密,就应该像一群不会说话的木偶——像你的同伴那样。把嘴闭得紧紧的,哪怕是关于那秘宝的一个字,都不能往出吐。”
守卫看着他。
他的右脸被火光照亮,左边则半陷进阴影中,那阴影随着火把的焰光微微晃动,如同挣扎着要爬出地狱的幽魂。
“可你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说些有的没的。”他的拇指仍摩挲着刀柄,忽然问:“你知道军营里那些被关押的宁死不屈的俘虏,突然在某一天,一反常态地对着你破口大骂,又或是讽刺你的忠心简直可笑至极的时候,意味着什么吗?”
守卫表情纹丝未动,说:“意味着他们受够了这种一声不吭等着人头落地的日子。最起码,在临死之前,他们也得做点什么,让那些敌人过得痛苦一点。”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年长的精锐看了眼那条沾着血的麻绳,道:“这意味着,那些俘虏也许已经通过某种你永远也猜不到的方法,和他们的主子取得了联系。而现在,他们正按照他们主子的命令,试图从士气萎靡的军营内部瓦解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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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定会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圈套。”
宴离淮把整理好的曲谱放到木匣里,“知道设立战场前线的军营里,偶尔会发生一种极其诡异的怪事吗?”他说:“在临近打仗的前一晚,某个人突然在深夜里像受惊的马一样大喊大叫,导致周围睡着的士兵一同惊醒。紧接着,所有人都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样,拿起手边能碰到的任何武器,不管不顾地砍杀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
他略微偏头,总结道:“就好像他们此时就身处在战场当中,而眼前的同僚,就是他们哪怕拼尽一切,也要斩杀的敌人。”
梵尘微微皱了皱眉,回忆道:“……我曾在那些乡野话本子里见过这种记载。十几年前,边境小国里的一座军营就发生过这种事,所有人在夜里突然毫无征兆地发了疯,互相残杀,导致原本两千人的军营,一夜过后只剩下七百余人……不过,”
他低声说:“这并不是什么鬼魂作祟,而是因为当时那些新兵刚经历一场败仗,军营内气氛极其压抑,军心不稳,最终其中一人突然崩溃,才导致了那场惨剧的爆发。”
宴离淮点了点头,“而当这种惨剧出现爆发的苗头时,军营里的将领一定会做出控制的对策。比如,就这么安静地待在自己的营帐里,等着他们声嘶力竭地发泄一通过后,再出去处理问题。”
恰逢此时,密室走廊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宴离淮略微偏过头,看着余陵呆滞又小心地捧着饭碗、摇摇晃晃穿过走廊的身影。
他说:“又或者,在这出惨剧逐渐走向失控之前,先一步斩杀那个试图引发混乱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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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瞬间跌进窒息般的死寂里。
守卫瞥了眼那年长精锐腰侧隐隐出鞘的短刀,听着他用嘶哑刺耳,却极为平静的声音说:“这些天以来,你就像之前的我们一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