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楚清歌还在哗啦啦地翻着材料的复印件,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不时跟纸质的文书核对着。
裴景安彻底沦为了司机,看着她专注的样子,一点也不敢出声打乱她的思路。
好像有点过于卑微了……
裴景安脑海里的自己捻着下巴上不存在的山羊须,琢磨着怎么把这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来,跟自己说上两句话。
没等他琢磨出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法来,楚清歌转头问他:“我们要去调讯问监控,他们会给我们吗?”
讯问监控是警方在对犯罪嫌疑人进行问话时必须要有的程序。
说白了,十几年前的调查手段多少有点上不得台面,被关在看守所里的犯罪嫌疑人“躲猫猫死”和“睡觉睡死”这样荒诞的理由,在现在法治开始深入人心的大环境下,一件一件被曝光出来,每一件都是对司法公信力的极大消耗。
于是这几年的讯问手段的合法性逐渐受到重视,监控是为了保障犯罪嫌疑人的人身安全,也是为了不屈打成招。
但也只是这几年才开始缓慢进行的事,几年前的案件,难保没有不规范的地方。
“你猜呢?”裴景安逗她,“你想想我们去C市,想要给一个十年前的案子翻案的时候,我们说要去调材料,人家是什么态度?”
“那不一样,那是因为案件已成定局,如果翻案的话,办过这个案件的相关人员,可能都会被追究责任……嗯……”
楚清歌瘪了嘴。
裴景安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是不是发现没什么不一样?如果真的存在刑讯逼供,你去调取监控材料,这个案件中所涉及的相关办案人员也会被追究责任,你猜他们会不会给你?”
这个问题问出来都好像是在怀疑她的智商。
楚清歌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这是在A市,他们应该不会怎么样吧?能不能拿你的名声用一用,在那么远的C市你都能吓唬住他们……”
不待裴景安开口,楚清歌自己又否决了这个想法,“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得罪人。”
裴景安开着车,由着她去纠结。
最后楚清歌给了一个不算是办法的办法,“我们一定不能直截了当告诉他们,我们是准备从这一点入手寻找突破点,要找些别的理由。”
至于能不能瞒天过海,得到他们满意的结果,就只能随机应变,再加上三分天注定了。
“还有,检察院起诉的时候把苏祥也列为了主犯,”楚清歌把起诉书上的那一句话用铅笔画了出来,“我听孙舟的语气,还以为只把他一个人当做主犯,所以他才这么委屈。”
楚清歌想起那天孙舟反复强调,所有的事情都是苏祥的主意,与他无关的样子,“而且我又把其他人的口供核对了一遍,他们的说法也都是孙舟和苏祥一直在一起玩,两个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这次他们去到现场的时候,孙舟和苏祥也已经都在了。没人知道他们两个作为这个团体中的小头目,在他们没有到之前究竟商量了什么。”
“所以唯一的指证来自于苏祥?”裴景安挑了挑眉。
“对,”楚清歌说,“所以我很疑惑,苏祥想要拉一个垫背的,这我能理解。但你说警察跟他们无冤无仇的,干嘛要对孙舟刑讯逼供啊?”
这个问题等他们到了检察院,也被检察官原封不动的丢给了他们。
“我们跟孙舟这小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们恨不得这世上什么坏事都不要有,我们天天乐的清静。我们总不至于揪一个没有罪的人过来,强行给他安个罪名吧?到时候再把自己搭进去,偷鸡不成蚀把米,羊肉没吃到,给自己惹一身骚。”
检察官瞅着并排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电脑上原本打开的几个页面全都关上了,生怕楚清歌和裴景安能从自己浏览的页面里窥探出一星半点对己方不利的蛛丝马迹——
这几个月这俩人已经干了不少这样的事儿了,他们私下里都挠头,说没见过律师把警察的活也揽过去的,要不把这两人“招安”了吧,省得他俩天天跟自己这边对着干,而且这俩人跟永动机似的,永远都不知道累,招进来多好俩劳动力呀。
“你们别误会,”楚清歌还在试图和平解决这个问题,想要蒙混过关,“我们只是发现笔录有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想要看看监控梳理一遍,毕竟监控记录下了犯罪嫌疑人的原话,通俗的语言会更好懂……”
“你有什么不太明白的地方,你拿过来我们跟你解释。”检察官压根不吃她这一套,“我们做笔录做了这么多年,都是很专业的,绝对不可能存在篡改当事人原本意思的情况,都是犯罪嫌疑人说一个字,我们记一个字,那上面就是犯罪嫌疑人的原话。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你们考虑,有的当事人说话带口音,我们面对面边听他说边做笔记,有时候都还要一个字一个字跟他确认,你们隔着监控就更不可能听清了,到时候白白浪费你们的时间,你们还查不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