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三十八条规定,”楚清歌稳住自己的声音,“辩护律师自人民检察院对案件审查起诉之日起,可以查阅、摘抄、复制本案的案卷材料。其他辩护人经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许可,也可以查阅、摘抄、复制上述材料。”
“……”
“讯问的监控录像也属于本案的案卷材料,”楚清歌坚持道,“从案件审查起诉之日起,律师作为辩护人可以查阅、摘抄、复制本案案卷材料。所以我和裴律师只是在行使我们身为辩护人的权利。”
楚清歌像一根钉子一样钉在原地,和站在她面前的检察官大眼瞪小眼。
半晌还是楚清歌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原则,想起了自己来之前的打算,放低了姿态,“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多了解了解孙舟的情况……”
态度的转变之快,像极了那种前一秒还气急败坏打人,下一秒就跪地请求原谅的渣男。
检察官看了站在楚清歌身后的裴景安一眼。
裴景安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阻拦。
检察官烦躁地撸了两把自己的脑门,“行行行,我知道了。但是这个事儿时间太久了,当年办这个事儿的人也早就已经离职了,这些资料他放在哪里,我还得再找一找。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找到以后发给你。”
检察官的眉宇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摆着手让目的达成的两个人赶紧走。
省得一会儿再给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单位里要是有谁知道自己承办的案件对面的辩护律师是这两个人,那段时间愁的都能瘦五斤。
当代打工人减肥新途径了属于是。
等上了车,楚清歌坐在副驾驶,抽出一张湿巾,开始疯狂的搓自己的掌心。
裴景安忙着把车驶离车位,目光落在后视镜上,顺口问了一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背法条了?还背这么精准,背到第三十八条?”
“刚刚啊,”楚清歌把还没擦干净的手递到裴景安面前,“来之前我就猜到他们会不会不让我们调材料,我特意找了这个法条,一个字没落地抄在手心上的。”
果然原本白嫩的掌心,现在被酒精棉片擦得黑乎乎一片,都是黑色签字笔的油迹,没擦干净的地方隐约能露出几个字:《刑诉》三十八。
“……”裴景安扶额,受不了的又抽出一张干净的棉片,一点一点把她掌纹里的污渍擦拭干净,“刚学法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幼稚,学法讲究的是理解和运用,怎么现在越学越回去,开始具体背到每一个法条了?”
“学习的时候,我肯定不会一条一条的背啊,”楚清歌不服气,“但是就像每一份判决书后面都会附加判决依据的法条一样,想要一个确定的、能让人信服的结果,总得具体标明,依据是哪一部法律哪一条哪一款吧?”
“……”裴景安扔掉脏了的棉片,又抽了一张,“那你就没有想过,万一让人家看见你这写了满手的字,你这气势,一下不就没了?”
“……”
“教授上第一堂课的时候怎么教的?要熟悉法律,理解法律,然后用自己的话表述法律,习惯于把自己日常用语转化为法言法语,才算你真正的入了法律的门。”
“我知道……我这不是来的匆忙,没有来得及做充足的准备嘛……”楚清歌手还被他捉着,动弹不得,有些扭捏的看向窗外,自言自语,“再说我也是跟某个人学的……某人上次在C市,人家不让他调材料的时候,他一句一个法条,怼人家怼的可凶了……”
“……”
裴景安终于擦干净了她手上的最后一点污渍,又好气又好笑的瞄了她一眼。
楚清歌见他不再数落自己,偷偷觑了一眼他的脸色,再偷偷地去拽他的袖子,“那你跟我说说,你那时候怎么就那么清楚那些法条,具体是哪一个法律里面的哪一条?你不是说你不背法条的吗?”
她想了想,去找裴景安的手,“不会我们的裴大律师,当时也是把关键词写在自己手上了吧?!”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主打一个做作的震惊,捂嘴,声音都高了八度。
被裴景安忍无可忍地拍了一下后脑勺。
“之前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裴景安看着前面的路,“多遇到几次,就会下意识去翻一翻法律,翻着翻着也就记住了。”
他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过往自己受到过的那些刁难一笔带过。
楚清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深秋的风从车窗吹入车内,枝头最后一枚干枯的树叶摔在路边的柏油地上。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做小抄吗?”楚清歌问。
裴景安不是很想回答这个刚刚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
但他还是嗯了一声,鼻音慵慵懒懒的。
“因为我觉得那天你超酷。”楚清歌说,“那是我从小就想要成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