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君带他去白玉京,见过神仙。”
而且他着重强调,神明不是幻觉,百里泓曾真切感受到它的灵力,庞大浩渺,绝非凡俗之物。
把支离破碎的细枝末节串联起来,施黛后脊微凉,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凌霄君让百里泓见的‘神仙’,有没有可能是那只上古邪祟?”
凌霄君装神弄鬼忙活了二十年,只有一个目的——
登仙。
而十年前,上古邪祟展现出了倾覆天道的力量。
为了成仙,凌霄君会不会选择背弃正道,与邪祟同流合污?
江白砚:“是。”
他略一转眸,神情沉静如潭:“十年前的江府灭门案,也曾出现来历不明的邪气。”
无论如何,凌霄君九成与某只邪祟有关。
最坏的情况,是他串通了上古邪祟,助它解开封印,最终引发灭世之灾。
……不对。
玄牝之门关得好好的,邪祟哪能现世,被百里泓看见?
施黛揉一揉发胀的脑袋,猜不透。
“今夜想不出缘由,不妨待几日后,等施伯父亲口问询玄同散人。”
江白砚见她蹙眉,抚上施黛眉心:“玄牝之门尚且完好,应无大碍。”
他们证据不
() 够,思量再多,也是胡乱猜测。
施黛乖乖点头。
这个话题戛然而止,江白砚忽道:“血蛊——”
他还记着这件事?
施黛下意识问:“怎么了?”
相处这么久,她已渐渐摸透江白砚的心思,当即思绪一转:“你不会……不想解蛊吧?”
江白砚双眼如同沉凝的黑曜石。
他站在桌边,施黛觉得疲累,趁他拿香囊时坐于木椅上。
与不久前截然相反的姿势,少年人的身体罩下漆黑影子,禁锢一般。
半晌,俯身将她轻拥入怀,江白砚闷声:“嗯。”
他知道这个想法极为卑劣,但平心而论,江白砚不厌恶血蛊。
相反,他心甘情愿被缚囿于其中——
血蛊把他与施黛相连,囚笼也好枷锁也罢,江白砚不介意将生死交予她手,与她死死捆在一处。
执念深入骨髓,成了滋味莫名的甜头。
那是亲密无间的共生。
解开血蛊,反而让他不安。
没有这层联系,待施黛厌倦他,江白砚连留下的理由都不剩。
她素来无拘无束,像翱翔天际的鸟,仅是短暂停在他梢头。
一不留神,便飞走了。
施黛回抱住他:“为什么不想解?”
江白砚不答反问:“你会离开吗?”
施黛听懂他的意思。
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愫,江白砚了解很少。
从小生长在畸形的虐待里,邪修待他唯有利用,于他而言,“利益”比“人情”更加牢固可靠。
事实的确如此,只要有血蛊在,施黛绝不会与他分开超过半月。
可是太苦了。
回想一番,江白砚的一生都在被禁锢。
替傀、血蛊、沉重压在肩头的灭门之仇,像密不透风的网,难以挣脱。
“当然不会。”
施黛补充说:“你乖一点,对你自己好一点,我就不会离开。”
抱住她的手臂缓缓收紧,江白砚的体温贴上来,是冷玉一样的凉。
“再说,我喜欢你啊。”
施黛用鼻尖在他肩头蹭蹭:“喜欢可比血蛊有用多了。”
她的尾音脆生生落在耳畔,江白砚闻言笑了下,胸腔和手臂轻轻在震,让施黛有些痒。
他低声问:“真的不离开?”
嗓音太轻,像冬日簌簌落下的雪。
施黛耐着性子:“嗯。”
垂睫掩下眸中暗色,江白砚又道:“只喜欢我一个?”
他没法不患得患失、惶惑不安。
血蛊是连接他与施黛的风筝线,一旦断开,不受掌控的风筝难觅去处。
长安城有太多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君,较之他,炽烈得一尘不染。
施黛也用问句回答他:“谁能比你好?”
停顿片刻,她戳戳江
白砚脊背,声线带出浅笑:“江沉玉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你。”
被她哄得一时无言,江白砚抱她的力度再紧几分:“最好?”
“忘记我以前怎么夸你的了?”
施黛吐字如倒豆,嘴皮子利索得很:“脑子聪明,剑术超群,长得漂亮——现在加一条,会做饭和女红,是一骑绝尘的那种好。”
顿了顿,她半开玩笑地开口,语气却是认真:“你也要只喜欢我。”
怀里的江白砚低声笑开,略微侧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唇瓣擦过施黛耳垂。
耳语般的轻喃落进耳朵,淌入心间,丝丝生痒。
“只喜欢你一个。”
两手攀上施黛后脊,江白砚贴在她耳侧:“我是你的。”
*
天色已晚,施黛又坐了会儿L,拿着香囊欢欢喜喜离开,走前没忘亲江白砚一下,道声“生辰喜乐”。
她心里高兴,脚步轻盈,连离去的背影也格外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