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在他是个练家子,腰背魁梧,下盘极稳,转瞬立定脚跟,骂骂咧咧抖了抖手里的钱袋。 “又输光了。” 钱袋空空如也,让他烦躁不堪,用仅存的意识思考,接下来去哪儿赚钱。 接个杀人的委托就好。 像他这种刀口舔血的杀手,赚的是人命钱。只要雇主乖乖给银子,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他都愿意去捅上一刀。 当然,前提是不麻烦。 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时热血上头,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单子都敢接。 现今的他谨慎得多,杀人求稳。 一路吹着冷风回到家中,推开院门,男人打了个哈欠。 他恣意惯了,年近四十仍未娶妻,身旁只有两三个仆从。 古怪的是,每当他归家,皆有仆从笑脸相迎,今晚…… 院落里安静得不正常。 杀手的本能告诉他,有危险。 想象中突如其来的袭击并未出现,他面带警惕拔刀而出,瞥见一袭白衣。 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面如冠玉,眼含笑意,站在房檐下,意味不明地打量他。 若非情境太过诡谲,看少年散漫随性的姿态,倒像是个无意路过此地、檐底避雪的富家公子。 男人看清他腰间的剑。 “放心。” 江白砚道:“其他人只是昏过去了。” “……➘()” 酒意彻底清醒,男人一个激灵,喉音嘶哑:“你是谁?” 这人八成是来报仇的。 做杀手久了,男人有自知之明。 短短一息,他想起诸多死在自己刀下的亡魂。 一个月前杀掉的一家三口,百里家两名长老,南海富商的儿子…… 眼前之人,为谁报仇? 江白砚未答,抬手拔剑。清光如雪,勾连天边月色,冷得心惊。 江白砚朝他笑笑,是谦逊懂礼的模样:“来。” 话音方落,剑锋似苍鹰斜击长空,猛然逼近! 这兔崽子。 心底暗骂不止,中年男人高扬长刀,挡下这一击。 铁器相撞,震颤不休。他虎口发麻,几近脱力。 男人咬牙,刀刃从断水剑上擦下,斜劈而出。 在做杀手的日子里,他杀过无数人,亦被无数人追杀过。 能活到现在,靠的不仅仅是运气。 身前的少年顶多十七八岁,能有多大能耐? 长刀攻势愈发凶猛,如疾风催动烈火,一时间,满院尽是挠心刺耳的刀剑碰撞之声。 渐渐地,男人心觉不对。 一个悚然的猜想将他死死攥住,手腕微颤,脊背渗满冷汗。 陌生的白衣少年始终与他打得有来有回,未曾占据明显上风。 然而定神去看,对方的神色一如既往漫不经心,招招式式松闲游散,竟像在—— 男人心口震颤。 在耍弄他。 这并非死斗,而是胜负早已注定的猫捉老鼠。 长剑破空,嗡鸣乍起。 男人听见对方平静的嗓音:“只是这样?” 你的刀法,仅仅只是这样吗? 强烈的怒意将他淹没,瞬息间,被难以言喻的恐惧取而代之。 剑法蓦地加快,几乎难用视线捕捉。杀气如疾风骤雨,在刀剑摩擦的火光里,兜头轰然罩下。 像条咬住他命脉的蛇。 不……不对劲! 生平罕见地,男人只想立即松开长刀,转身就跑。 奈何他做不到。 江白砚的剑比他更快,几息交手,轻而易举挑飞刀身。 长刀落地,断水如蛇,在月光下隐现白鳞,横亘于男人脖颈。 杀意不再被掩饰,自剑锋倾泻四溢,化作密不透风的网,令他动弹不得。 他从未体会过如此骇人的杀气。 中年男人止不住战栗。 这个突然朝他拔剑的人是谁?为何要杀他?这疯子居然还在笑—— 或是说,比起扬唇轻笑,更像野兽露出獠牙。 少年的桃花眼狭长昳丽,望向他,目光却似一条毒蛇的冰冷尾尖。 漆黑瞳孔里,属于人的特质被剥离得一 干二净,让他想起深不见底的沼泽,只剩污浊不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