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燕芦荻原想孟朝莱也认了谢邙杀夫证道后,会与他同仇敌忾,纵然昨日他们没有直冲向无涯兰山寻仇,但今天弑师仇人已经挑衅到跟前,他们绝没有放过谢邙的道理。
可孟朝莱只苦笑一声,垂首闭紧了双眼。
燕芦荻胸中气愤翻腾,刹那间祭出孟沉霜留给他的浮萍剑鞘,一举劈向谢邙,奔涌而出的剑意如狂龙冲破大殿,剑啸震怒,堂上白绸顷刻被撕成丝絮炸开。
鹿鸣长啸,反转剑身与浮萍剑鞘相击,巨大气劲直接将燕芦荻撞开,可熊熊怒火将他再次推向谢邙,这一回,谢邙眸中闪过一道锐光,是鹿鸣剑剑锋显身,直与剑鞘相接,一瞬将剑鞘斩做两半。
燕芦荻震恐的双眼看着半空中剑鞘上下沿着裂口分离,眨眼之间,灵压在裂口炸开,将整把剑鞘一节节爆开成铁石碎片!
他被气波震飞在地,吐出一口鲜血,孟朝莱冲过去扶住他,却被燕芦荻一把推开。
他瘫倒在地无法动弹,发红的双眼却死死扎在谢邙身上,仿佛想要扑上去撕咬谢邙的皮!
谢邙漠然地瞥了他一眼,拂袖转身走向守白殿外,在青石阶上站定。
身后是灵堂中一片狼藉,破碎的纸钱白绸与灰烬在幽暗的瓦梁下翻飞。
鹿鸣剑尚未归鞘,竖直向下剑尖杵地,谢邙双手交叠按住剑柄,如巍峨山岳般伫立在风雪天地间,投落陡峭的阴影。
他开口时,磅礴灵气翻涌而出,将沉重的声音传向长昆山西岭每一个角落,穿越长空,惊飞山中鸟兽,更重重压在一众世家大宗的“来客”身上。
“本尊道侣一息尚存,诸位请回!”
“若有哪位一意孤行,非要上山哭丧,先来问问我手中剑!”
-
长明烛火拖长孟朝莱的影子,呼啸的风雪被厚重高大的木门隔绝在外,祠堂中重重牌位如高山耸立,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沉默地俯视着后来人。
轩辕台上剑阁祠堂,只供奉历任剑阁阁主牌位,在将来的某一天,孟朝莱的名字也会被留在这里,在永远不息的烛火光辉中凝视着剑阁满山风雪。
高耸空寂的厅堂之中,他浑身血伤地跪在蒲团上,目光朝上,越过香炉贡案,触及最近的那一方牌位。
牌位上,一道刺目的裂痕扭曲地穿过“第叁佰贰拾柒任剑阁阁主孟沉霜”这几个字,刮在孟朝莱的双眼中。
七十二年前,谢邙在孟沉霜灵堂中大闹一通,劈了孟沉霜的牌位和空棺,又重伤了他留下来的徒弟和抱剑童子。
加之那杀夫证道的流言,不明真相的人,大都觉得谢邙这是悔愧万分,不愿承认孟沉霜已死,比之后来四劈幽冥欲□□侣亡魂的动机,一般无二。
但也有人猜,或许是谢邙与孟沉霜之间早有龃龉,这种种残暴行径便是表露。
只有当日孟朝莱与围山的大能们心中明白,谢邙此举的确疯癫,但却足以震慑心怀不轨之人,使剑阁免于被天上都天尊之死祸及。
当时孟朝莱刚刚担起剑阁阁主大任,对谢邙的相助虽然气愤,但也有几分感激。
但燕芦荻整幅心神都被压在身上沉重的仇怨填满,对此毫不在乎,在那日夜里怒斥孟朝莱忘恩负义、竟对仇人手下留情。
孟朝莱试图劝解他,然而燕芦荻却连头七都没有守完,直接抛弃剑阁出走长昆山,说要去亲自杀死谢邙。
孟朝莱无可奈何。
但他何尝不明白燕芦荻因何发怒,在这件事情上,就连谢邙自己都不愿放过自己。
单是守白殿上暗中的援手,确实不足以抹消杀夫证道的罪行。
可若是,谢邙并非杀夫证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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