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秋收过后,本是农民补种之时。 但河南连续十多日的暴雨却是将百姓的热情全部浇灭! 更糟糕的是卫辉、大名两府大段河堤被洪水冲垮,上百镇县成为泽国! 消息传到京师,朝廷震动。 因为这场洪水影响的并不只是卫辉、大名两府数十万百姓,更影响着数百万人! 三百年前,南宋留守杜充挖开黄河,导致黄河分两股入海。 北股沿袭北宋旧道,从天津入海。南股折向东南,从微山湖西侧南下走泗水河道,在淮安西边汇入淮河,东流入海。 在两百年间,黄河年年泛滥,几经变道。 这次河决阳武黑阳山,一分为二,南支走开封城东南下,夺颍河,从阜阳入淮河,北支往东北流,在东平汇入大清河,走济南入海。 一个弄不好,山东、河北、河南都将变成黄泛区! 朝会固定的流程完毕,立即有工部郎中起奏,黄河决堤之事! “此次黄河决口,一为朱家寨,宽二里许,居河下流,水面宽而势缓;一为马家口,宽一里馀,居河上流,水势猛,深不可测。” “两口相距三十里,至汴堤之外,合为一流,决一大口,水势凶猛,难以修补!” 户部尚书出列道:“此次黄河决口,运河缺水导致漕粮无法运达北平,必须尽快解决。” 如果要问明朝人最看重的水系是哪个?答案绝不会是后人耳熟能详的长江与黄河,更不可能是地位更次的汉江、珠江或淮河。 唯有呈南北贯通之势的京杭大运河,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彰显出人定胜天的盛世豪情。 何况从纯粹的政治、经济角度来看,大运河的顺畅与否,也直接关系到王朝吏制的平稳运行。 自隋炀帝开国运攸关京畿供应的先河起,所有大一统王朝便对类似的粮赋转运有着病态依赖。 无论规模日渐扩增的后宫官宦队伍,还是被大量云集到中枢的军事力量,都是财政层面的嗷嗷待哺之口。 这些家伙趴在封建王朝身上吸血,结果就是京畿的环境恶化和物资匮乏,不得不从治下的各地方粮仓收纳贡赋。 而且因消耗速度迅猛,几乎是每隔几月就要进行一次耗费巨大的长途运输。 然而,内陆漕运系统自落成之日起,便存在诸多难以克服的严重难题。 想要维持运河的通畅,那就需要足够的水量通行漕船。 但运河完全是人工开凿,违背自然规律,只是无源之水,这就必须靠着沿途的大小水系充当力量之源。 但人为阻断河流的做法,很容易促成水系的坏死与整体环境的劣质化。 到了明朝这个问题就更加严重了。 只因为黄河频繁改道,对于沿途百姓都是一场灾难! 淮河、海河承载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持黄河在汛期的庞大流量,加上黄河泥沙的淤积,黄河下游也经常爆发洪水。 当蒙古人建立的元朝修改漕运走向,便不得不更为担忧运河中断的运营安全。于是用筑坝的方式在黄河北部重点设防,迫使黄河在徐州一带汇入泗水,再由淮河主干道通向大海。 此举不仅继续破坏着山东内陆的自然环境,也进一步摧残了先前还能自处的江淮大地。 齐鲁与淮北环境已濒临极限。 京杭大运河的存在本身,就让上游之水遭遇阻拦,而下游河道同步受到缺水困难。 漕运衙门不得不为蓄能而垄断手头的全部水资源,经常在汛期降临前就酿成上游决堤水灾,又为开闸释放而闹出出赤地千里的人为洪灾。 至于整片区域的土地肥力严重下降和盐碱化,则都是无人问津的自然常态。 而这场大洪水只是这一恶果积累到一定程度,爆发了出来。 之前修建的河堤,虽然保住了开封至凤阳段的河道,但危机都在中下游爆发出来了! 朱元璋看向漕运总督李梁圃:“李爱卿,你以为该如何处理?” 李梁圃道:“回禀陛下,已经入秋,正是每年鞑子入关之时,微臣以为,九边的粮草必须保证。” “微臣愿意与河道侍郎梁舒一同治水患,保证漕粮按时抵达,但请陛下拨下水泥。” 李梁圃的姿态摆的很低。 原本,他总揽漕运,完全是不可一世,自问能与户部尚书相比。 但自从漕粮部分海运开始,他感觉到自己的地位立即从天上到地下! 漕运衙门虽然最大的职能就是漕粮,但漕粮虽然利润丰厚,但分蛋糕的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