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宿醉后遗症,让方重勇头痛欲裂。第二天醒来后,他便一个人坐在卧房的桌案前冷静了半天,这才缓过来。
凉州这里酿造的葡萄酒,后劲很大,而且不是很纯。大唐的葡萄酒酿造,是学习西域那边的工艺,目前还处于摸索当中,特别是分馏技术还不是很成熟。
方重勇估计,葡萄酒里面的甲醇含量应该严重超标,这玩意真不能多喝。
要想改造技术,就必须加入精准的分馏流程,最好是能使用活性炭,而且葡萄的品种也要经过长时间筛选才行,这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事情。
看来发展葡萄酒经济,短期看是不行的,起码不能作为主流。
方重勇叹了口气,在桌案上铺开大纸,磨墨,提笔写道:“兵员移镇前的善后问题。”
河西兵马移镇河东与朔方,是他所有计划里面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部分。这些拿走私黑钱拿习惯了的丘八们,将他们的毒奶断掉,将他们移出河西,这便是改变经济模式的第一步。
当然,方重勇给基哥的理由是:兵员移镇乃是防止地方将领拥兵自重的良药。
他相信以基哥的小心眼,绝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没了趁手的兵马,河西地方的中高层将领就很难借此发难了。
不过河西兵在移镇之前,还有几个问题要解决。
第一个是安置费谁来出。
这个方重勇已经跟基哥说过了,原则上是“谁接收,谁安置”的手段。河西的兵马到了朔方灵州,那么就由灵州那边的人来安置;同理,朔方军到了河西,则是由凉州这边来安置。
表面上看,这似乎与凉州发钱给河西兵马当路费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则是为凉州这边争取了一两个月在路上的时间!
财务的运转,有个重要的隐藏属性,就是流转时间。同样一笔贷款,早一个月还和晚一个月还,对于某个政权来说,效果常常是天差地别的。
第二个便是处理本地丘八参与“囤货投机”的问题了。
这个比较难处理。
好比说西域那边的羊脂玉,原本价值不菲,且长安那边需求还很旺盛。边镇有些丘八家里还有点闲钱,他们便把闲钱换成了羊脂玉。
而现在,长安那边的奢侈品市场行情混乱,原本价值不菲的羊脂玉没人买了!有需求的买不起,想脱手的不肯降价,于是便僵持住了。
这些羊脂玉在河西丘八手里不能吃不能用的,好比抱着个金饭碗要饭一般,他们的生活不但没有因为这些奢侈品好起来,反而被套牢后缺乏资金购买农具,生活更差了!连正常屯田都受到了影响。
关键是这些东西现在就是人憎狗嫌,降价都没人要。
虚假繁荣的市场,黄牛太多。而真正的需求被压制,价格脱离正常尺度太远,供货量却因为虚假需求而超发!
如果朝廷贸然将这些丘八迁到朔方与河东,那么可以想象,他们一定会趁机闹事。河西节度府牵头解除他们的后顾之忧,才是方重勇这个节度使要办的正经事。
那么,如何解决这些人所遭遇的现实问题呢?
答案很简单,就是官府出面成立商行,以打折价的方式,收购这些丘八们手里的西域奢侈品,然后给他们换成绢帛这样的硬通货。
至于打几折,就看官府还有多少良心了。还有点良心那就少打点折,没良心了那就打骨折。
当然了,愿不愿意兑换全凭自愿。反正河西的长征健儿移镇河东等地,是无法更改的现实。
解决了这个问题,就是稳住了河西的基层与河西的民心,由河西节度府出面,兜底了过去一段时间发展造成的混乱,也重新建立了在河西走廊说一不二的权威!
当然了,解决基层的问题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更麻烦的。
方重勇继续在纸上写道:“恢复商税,恢复关税,打击走私,重建健康财政。”
过去几年是唐军亲自参与走私,现在要拨乱反正,则是需要强化官府的管理与造血能力。关税与商税乃是这里收入的大头,过去只是转嫁了风险,不代表这些税没必要去收。
与陇右那片苦寒之地不同,河西这里屯田所产之粮,足够供应本地数万驻军。
“不缺粮就好办。”
方重勇长出一口气,在纸上继续写道:“建立丝绸与西域奢侈品本位制度,开当铺,开钱庄,开商行,放低息贷款。”
在他看来,大唐中枢官员,对于“钱”的理解还非常肤浅。哪怕到了明代,提出“开中法”的那位官员,也是没有完全理解钱对于国家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因为对于个人来说,无论是多么大的家族,钱只是用来卖东西的硬通货。但对于国家来说,所谓“钱”,不过是“流动性”三个字的缩写而已。
钱多钱少,以什么样式为主流,只在于流通环节的一切,而跟社会财富本身无关。
流动性越好,流通越顺畅,对于经济的发展越有利。人们对这个过程的认识,经历了“钱只是财富”,“钱不是财富”,“钱还是财富”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好理解,说白了就是以物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