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竮松开拽住她衣领的大掌,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塞到她手里,龇牙咧嘴地笑着道:“好妹妹,让三哥看看你的决心如何?哈哈哈哈!”
李玉岚的每一根手指都蜷缩着,像被活生生浇上了热油又似被陷入了寒心透骨的冰渣子中,巍巍颤颤地接过他塞过来的一把匕首。她身形摇晃,像被粗鲁拔了毛而瑟瑟发抖的小土鸡匍匐在他脚下,痛哭流涕地哀求他饶她一命,哭诉着她做不到。
李竮不留情面地猛踹了她一脚,冷声道:“行不行?不行的话你就去死!下了阴曹地府陪你那好母妃去,要怪就怪你那不知好歹的六哥吧!”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长刀簌簌落在她的玉颈前,差之毫厘便可见血。
李玉岚急急喘着气,眼眸暗淡,心中恨极了面前的所有人,还有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六哥。没有人来帮她,没有任何人来帮她,凭什么要让她独自一人来做这个抉择!可是,她不想死,不想死!
“三、三哥,若、若是我真做了,你、你当真得不杀我?”她复又抬起头,目光晦涩不明,隐隐之间透着几分求生的期许。
李竮撇了撇唇,并未直接回话,话锋一转道:“试一试,你不就知道了!”
“我、我、我愿为三哥做牛做马,在所不辞!”李玉岚把心一横,紧紧拽住手中的匕首,起身走向身后那层层叠嶂、镶金鎏影的锦绣胡榻床幔走去。
前头的老太师和老太尉拼命地摇头晃脑,欲要示意她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可是他们的嘴被堵着死死的,脊背手脚亦被绑得死死的,竟是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她掀起近在咫尺的刺绣床帘,呆呆滞滞地立在床榻前,皓齿微颤,双眸秋水迷蒙,犹犹豫豫地难以抉择。
“不是他死,就是你亡,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身后再次传来李竮的压迫声,那嗓音透着狂妄阴鸷却又带着急不可待的癫狂兴奋。
李玉岚目光一沉,伸手抹了抹眼睑下的冰冷泪珠,娇娇弱弱道:“父、父皇,女儿对不住了......女儿会、会......”
“你、你、你......”明德帝的眼眸子似油干灯枯那般萧涩无神,可是他还没瞎,一眼便扫到她手中高高举起的锋利匕首,垂直而下的方向正是朝他胸口那处绝然而去的。
他满目震惊,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只剩下哑声呢喃:“玉岚你、你......”
永安公主可是明德帝这一辈子最宠爱的公主,因为是中宫嫡出,而且还是唯一的一位能够平安长到及笄之年的嫡出女儿。李玉岚从小锦衣玉食、金镶玉裹,行事作风泼辣洒脱、为所欲为。从前还不过五岁便得了永安公主的封号,如今才不过十四岁的稚嫩年纪,其所获得的封地领土和赏赐之物比起几位庶出的皇子都要丰厚了整整两倍之多。
明德帝的喉咙霎时一片火辣辣的刺痛,肝肠寸断那般咳出了污物,那一口秽血顺着嘴角倾泻而下,似残破画笔将要草草潦潦地画上最好的一个绝笔。
鲜血飞溅,闷声低沉,四目相对,此恨绵绵,再无归期。
“啪呲”一声巨响,李玉岚兀地松开了那油光琛亮透着惨烈胭脂色的匕首,颤着手抹了抹喷溅到自己脸上的斑驳血迹,越抹越是糊了眼眸刺痛了肌肤,原本清丽的眸子骤然黯淡、恍惚无神。
是血迹,是孽债,更是大逆不道、弑父求生的诛九族之死罪!
“我、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三、三哥你、你可要信守——”
李竮挑了挑眉,用衣袖拭了拭手中的长剑,那剑柄一直延伸到剑尾处皆是红泠泠、黏腻腻的血色光泽,此时干涸暗沉了几分,似乎也没了好几度的肃杀之气。
“好玉岚啊,你还真是替三哥做了一件好事,不过嘛——”他语气猛地一沉,“不过我方才只是说要留公主的一条贱命,可没说过会留你永安公主的这一条命!”
剑锋出光,寒意袭来。那把长剑似掩了流光溢彩的绯红丝带,被缠绕住一圈又一圈,血口大张地朝她挥来。
李玉岚身躯惊颤,慌乱之间摇摇欲坠地就要被那把没长眼的利剑剁成了污泥碎瓷。她把心一横,拎起裙摆往前头狂奔而去。
李竮瞅着她左摇右晃的窜逃模样,眼底的俾倪之色尽显,这李玉岚平日里总是仗着中宫嫡出的身份日日耀武扬威,占尽了父皇的宠爱呵护,就连他堂堂七尺男儿、大周名副其实的三皇子也曾受过她的折辱欺压。
三年前母妃病逝,李玉岚占着父皇的宠爱,二话不说就要走了母妃非常珍爱的一对碧海珍珠翡翠镶嵌的流苏簪子,不过几日就命人拆解开了那流苏簪子上头的硕大名贵珍珠另作他用。
那可是母妃的遗物,而且是母妃身前万分喜爱、时常佩戴在身上的珍爱之物。怎可容他人轻易亵玩糟蹋了去!他不能忍!
他挥了挥衣袖,笑得越发猖狂肆意:“跑?能跑到何处去?!李玉岚,你当年如何不敬我如何侮辱我,今日我便要你加倍奉还,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眼瞧着那沾满鲜血的长剑快要落在她的脖颈前,她极快地转过身来,倏然将跪在前头、泪眼模糊的两位幼妹拉拽到他面前,竟是将这两位懵懂可怜的幼妹当做了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