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变着法将外边的情况转达,结果大差不差。 柳扶微冲司照甩了个“看吧”的得意眼色。 向来宽宏大度的太孙殿下,被她这一眼瞥出了一丝小小情绪。 他下意识揉揉眉心,发现在这地方揉哪都是白揉,放下手:“他对于青泽、郁浓还是有反应的,可否让他知道,当日青泽并无害人之意?” 柳扶微无奈耸肩:“再加深他的愧疚感,岂不是越陷越深?” “你怎知他是愧疚?” “他陷在这儿,难不成还是反复回味自己多么英勇无敌,一刀砍死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小舅子?” “你能感知他的心绪?” “我就是因为共情能力强,才进得了人心。” 他一反常态流露两分莞尔之色,“没看出来。” “没骗你。”柳扶微看他如此说,“闯心时不说十分感同身受,两三成也是有的。不过人的情绪本就容易相互影响,稍有不慎,某些执念透到自己身上……我教……我是说袖罗教曾有一任教主,就是因为闯了不该闯的心域,结果出来后自戕而亡了。” “你现在有受戈帅影响?” “我才不会被影响呢。”柳扶微蹲到灵树边,试着拿脉望去戳,“什么天书,什么预言,我只知道,没有发生过的事,就是没发生,已经发生过的事,才是事实。” 她的侧脸被雾气笼得朦胧,像是微微出离于世情之间。 一转头,又恢复如初,“哎,也不知道我们进来多久了……” 司照收起出了神的双眸:“还有半炷香。” “咦?怎么算的?”打进入心域,她对时间的感知就模糊了。 “我是……” 是捂着她的耳进来的,掌心触着她的颈脉,不过他到底没告诉她自己一直在默数她的心跳,只道:“究竟可否拔除心种?若不行,当及早离开。” 她伤脑筋地挠挠头,看向不远处浑身上下满颓丧的戈望:“我需得先想明白,他明明难过,为何非坚信青泽会屠戮生灵呢?” “也许,只是不愿意面对。” “嗯?” “就像幻林中,你不也想过抛弃你的念影么?”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抛弃或是挽回,往往是一念之差。”司照兀自分析,“若能减轻他的愧疚,或是转移他的怨念……” 经他这么一点,柳扶微还真想到了什么:“有了!” 她重新踱到戈望跟前:“将军?哎,我仔细想过,其实此事将军并未做错。” 这截然不同的态度同第一声质问简直判若两人,不止是司照,戈望也愣了。 她正儿八经道:“青泽本就是妖,他们本就生性残忍……” 戈望闻言,一反钝态:“阿泽……虽为妖,心性却是至真至纯、至勇至善,他卫灵州多年,从未做过一件有损生民安危、人间道义之事!” “您这是被他们给骗了呐。”柳扶微做出一副不忍直视状,“他哪里会爱灵州、爱百姓?他会留下,纯粹是为了郁浓,当然,郁浓留下本也不是因为喜欢将军,实在是情根在您身上,哪知将军怎么都不肯归还情根……” “一派胡言!”戈望抖如筛糠,“这么多年阿浓始终以真心相待,那日日夜夜、点点滴滴我都铭记于心……她对我是真心的!” 柳扶微继续道:“将军何必自欺欺人?她既是你的女人,就应该无条件的站在你这边,岂可盗取天书呢?说不定她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天书,又说不定,那青泽和她本就是一腿……” 戈望陡然怒吼一声,一股煞气劈面而来,司照眼疾手快带她往后一跃,堪堪避开。 与此同时,她朝树看去,感到一股力量欲要顶开外边的魔气,她适时将手中的刀掷入树干,炸开团团黑气。 煞气散开,灵树露出了本貌。 是一棵胡杨。 刀锋将缭绕的黑气吸附,树下根茎逐渐清晰,乃是戈望七情六欲。 柳扶微五指一拢,宝刀瞬间回到手中,乖巧地变幻为指环。 这一套动作可谓行云流水,司照盯着她指尖戒,眸光微动。 她摊开手:“看。” 掌心中躺着一枚血红色冰晶。 正是魔种。 丝丝缕缕煞气慢慢剥离戈望的躯壳,直到倒竖的头发落下,他已变成苍髯如戟,沧澜浮面的中年模样。 当心域中的人恢复本貌,便是恢复了本知。 戈望低低看着自己的双手,环顾四周一圈,目光最终才落回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