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悸。 一身衣裳浸湿,他拿帕子拭过额见密汗,冷静稍许,换了一件干净的里衣,也不惊动侯在外边的宫人,起身饮水。 桌案下,倾覆的茶杯与书卷混洒一地,空白奏折被忽闪的雷光映得分外刺目。 司照蹲下身将书卷整回案上,待执起折子时微微一顿。 “儿臣不会写,今日不会,以后也不会。” “你非要让满朝一起上奏疏废太孙才满意?” “皇太孙之位是圣人亲封,是废是留,皆因由圣人定夺,而非儿臣自请,更非父王所能决定。” “逆子——” 回宫不到三日,寝殿就被父王砸了个遍……也属意料之外了。 又属情理之中。 双储之位始终是父王心头的一根刺。只是当年他根基未稳,还需借一借皇太孙的名头壮大东宫,而当那些原本拥护皇太孙的朝臣一一被收入太子党,眼看皇祖父年迈,太孙的存在只怕就更令他窒碍了。 等父王离开后,司照未让宫人入内收拾,只因略感困顿,不愿被搅扰。 总归他这一生,亲情缘淡薄,大抵是命定。 今夜过后,恐怕得传出“太孙忤逆太子欲夺权东宫”的风声了。 他被苏奕带回长安,虽未想清楚之后的路该如何走,但还不至于愚蠢到以为让权就能得到自由。 下山的初衷他始终未忘。眼下他一举一动都被各方严密监视,此时提出重查旧案,怕是诸多阻挠,寸步难行。 何况连父王都已知晓天书书魂的存在,可见玄阳门的天地熔炉阵,只会让更多人动不该动的心思。 他自衣袖内掏出脉望,戒身幽黑,可见一股灰暗之气缭绕其上。 这枚指环若不是从她手上摘下来的,司照恐怕到此刻都不敢相信她会是脉望之主。 那样一个爱哭又怕疼的小娘子,怎会掀得起祸世之灾? 自那日驿馆,他将一身功德悉数授予她后,脉望便不再如先前那般静如一滩死水。 似有感召怨气之力。 若任凭脉望流出,多方势力必然介入,只怕国师府会顺藤摸瓜找到她。 在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之前,怕是不能再见她了。 心口情丝绕处忽地一阵炙热。 他低下头,慢慢掀开衣襟。 熔炉阵的烧伤已结痂,但那朵蔷薇花纹娇艳如故。 明明五感淡薄,可每每想到她,这一处的炙热始终刻在体肤之上。 自玄阳门一别,她的消息只从兰遇那里听来一些。 说左殊同一路寸步不离,想必是悉心照料了。 也不知她有否平安抵达长安。 不知魔种伤她深否。 还有她的命格,三千功德可否填补,不知会否有碍? 司照又一次想起她倒在自己身上,因被抓包而手足无措,又强词夺理的模样。 还有她肆无忌惮给自己种下情丝绕……被缚仙索勒得委屈模样。 还有……那一抹红痕。 “我当真已经停下了了……情丝绕本就是不同于夺情根,只控人心绪术法,也不损人身体,尤其对于七情淡薄的人来说,微乎其微的作用而已,别人被种都好声好气的,我怎知你会有这么严重的反应……” “要么,是你体质有问题,要么就是……就是殿下你讨厌极了我,才会如此适得其反。” 司照嘴角不自觉浮出一丝笑意。 他想,恐怕真是他出了问题。 既说微乎其微,可距离情丝绕解除只剩不到三日,这心底深处的灼灼火焚之意,岂会不减反增? 本可施金针刺血术抵御,但每捻起金针,始终不舍得落下。 又一声雷鸣打断了他的思绪,“嘭”一声窗户被风掀开。 他踱至窗前,伸手时,腕间的“一念菩提”忽地发出震颤。 已经不止一次了,每每产生想要见她的冲动,菩提珠就能有所感应,仿佛在极力阻挠着什么。 耳畔传来七叶大师所言。 “所谓天书择主,择救世之主,脉望择主,择祸世之主。如今天书已碎,脉望亦会入世择主,届时天将大乱……也许此劫,唯你可阻。” 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将好不容易攒来的暖意扑了个灭。 搭在窗上的指尖泛白,司照抬眸,将窗户阖上。 ***** 雷雨不绝。 皇城某处。 一间矮屋之内,摆满了各种书卷、书籍,杂乱不堪,空中丝线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