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柳扶微睡得迷迷瞪瞪,好似听到有人在不远处小声谈论着什么。 她约莫嫌吵,将锦衾盖过大半张脸,继而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仿佛是菖蒲香绊着柑橘,简直比自己惯用的熏香还好闻…… 她颇感舒适地翻了个身,将整个人埋于被褥之中,片刻后,另一半困意倏然褪尽,她猛地坐起身——我这是睡在哪儿? 是了,我竟忘了自己入宫伴读,人已不在家里…… 一扭头,看着烛光斜斜铺在卧榻之上,香炉袅袅充斥着偌大寝殿,好容易搭好的思绪再次垮掉——这不是掖息宫吧? 她不会又中了“梦仙术”,被刮到书里了? 想起那个尚未捕获的幕后黑手,她本能地抱起榻上玉枕,这时,但听外寝有人低声道:“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娘子,共处一室,甚至一榻,会否……” 这声音有点耳熟,她没第一时间认出,又听另一人道:“我睡罗榻,自不会逾礼,她也非……拘泥陈规之人。”语意中带着些许不确定。 柳扶微心头一跳——太孙殿下? 昏迷前的一幕迟缓地浮现在脑海里。 想起在灵域当中,她捂着耳朵差些禁受不住几欲崩溃,几乎要被阿飞那一套歪理说动,忽然间听到有人唤她“微微”,这才陡然醒神。 意识到那个呼唤自己的声音来自司照,也不知为何,她本能长吁一口气,甚至还有一丝小小的惊喜爬上心头,便垫着脚尖下床,同殿下打声招呼问明情况。 才走两步,又听卫岭轻叹一口气,道:“殿下当真确定柳小姐心仪于你?” 司照道:“嗯。” 柳扶微脚步倏地顿住,莫名有些越不过这道隔断。 卫岭仍纠结于那赌命的赌约,看司照如此上心,多少有些不安。但转念一想,太孙殿下如此天人之姿,那柳小娘子会倾心他也是正常不过。 卫岭迟疑问道:“听闻圣人有意让皇后侄女姜家小姐入选,那……柳小姐又如此钟情于殿下,殿下打算作何安排?” 司照正为画中人描眉,没第一时间开口。 柳扶微自没瞧见他在做什么,只听他静默片刻,方道:“你既知我意,何需多问?” “属下是想问,是否要提前将她送离皇宫?”卫岭所说的这个“她”,指的是姜满月。 “伴读之选,我无定夺之权。眼下局势未明,不宜让事态变得繁复。” 卫岭:“属下明白。” 柳扶微却全然不明白了:提前送离皇宫?说的是我?事态繁复……看来殿下意欲顺从圣人,要娶姜满月,他认为此事因自己的介入变得复杂,这才和卫中郎私下商议? 卫岭又道:“只是,殿下当真要夜夜将柳小姐藏于……殿中?其实,若要保证她的安全,属下也可以……” 画已改完,司照停笔,道:“宫中夜间本就殊多怨气,她所住的掖息宫靠湖,水气重,更容易受怨念缠身。她就寝时有我伴在身侧,方能杜绝……心魔再生。” 柳扶微又是一惊:怪不得我现在遍体舒畅,原来是留在太孙殿下身畔,就可怨气尽除? 卫岭尤其惦记着,柳小姐对殿下的喜欢,即是殿下的赌约赢面,无论如何都要竭力保证。他深表理解道:“若然情根受损,对殿下造成更大危害,那就得不偿失了。” 司照:“只需一个月。到了下月,就不必如此了。” 画卷已干,几笔勾勒如同为画添就灵韵。 司照既已下了决心,不再犹豫,站起了身。 柳扶微察觉,悄然回到床上,胡乱盖上被,脑中却是一阵纷乱:情根么?原来太孙殿下还不知我还了他情根?是了,我许诺他一个月后归还情根,是以,他怕我再中心魔,要护我到下个月? 她一时思绪万千。 虽说皆在情理之中,虽然她也晓得,夺走殿下的情根,对太孙的心绪影响不大。 之前殿下待自己的些许呵护之意,她一直感念于心来着。 眼下看来,只怕殿下对自己的感知并无变化,所以哪怕她将情根归还,他才毫无察觉。 她心底正云雾涌动,听得脚步声渐近,忙调匀呼吸装睡。 司照踱至床边,缓身坐于床沿。 烛光掩映间,少女白皙的脸庞时明时暗。 她清醒时,双眸往往狡黠难掩,眼前睡颜沉静,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淡淡的阴影盖在脸上,平添了几分柔软。 他探过她的额,看来恢复的不错,嘴唇也恢复了血色。 想起方才情急之下救她的那一幕……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