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静静地望向那里,谢婉心那张清秀,恬淡,却依旧难掩美丽容颜的脸颊,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中;十年未见,他的婉儿,还是那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在萧长陵的眼中,谢婉心今日未着华服,只是穿了一件素雅的浅色长裙,一头乌黑柔滑的秀发,高高地挽就了一个流云发髻,更显清丽高雅。
听着那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琴声,萧长陵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迷离了。似乎是婉儿的琴声,将他拉回到了过往的回忆中,他还记得,从前的她,最喜欢弹这首《梅花三弄》,每当她弹奏此曲时,自己便在一旁吹箫伴奏,一箫一琴,活脱脱一对神仙伴侣。
可是如今,时过境迁,当他再听见这首熟悉的曲子时,却尽是一片哀怨,一片神伤。千般情愫,搅得萧长陵屏息凝思,缓缓轻闭双目。
一曲终了。
谢婉心容颜未改,她冷若冰霜的脸上,只是微微蹙眉,那闪烁着清辉光泽的玉指,轻轻挪开了琴弦。
“娘娘弹得可真好听,不知这是什么曲子呀?”明玉好奇地问道。
谢婉心悠悠抬首,双手抚在琴弦之上,动作非常非常得轻,她那本来就白皙如玉的润肌,此刻反倒更加朦胧,就像一道银色的月光,洒满整个大地。
不过,谢婉心的眼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寂;片刻过后,她才淡淡开口,吐气如兰。
“这是《梅花三弄》,我年少时最喜欢弹奏此曲。”
说罢,尽管她的脸上,仍是平静若斯,却依旧难掩一片伤心之色;就谢婉心的真实想法,她更想说的是,这是二郎最喜欢的曲子。
却见,谢婉心忽然垂下头,宽阔的广袖,遮住了那张绕梁古琴,那袭浅色的衣衫,在秋风的带动下,翩翩飘逸,看上去极具美感。
“娘娘,您快看,是秦王殿下……”明玉惊愕地指着对面。
没有想到,听到明玉这话,谢婉心并未感到惊奇,甚至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她觉得,这小妮子肯定是在逗自己玩儿呢,只是非常冷淡地说道。
“明玉,你今天是怎么了,是在故意拿我寻开心吗?”
见娘娘不信,明玉一脸焦急,整个人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乃至有些语无伦次,“娘娘,是真的,……奴婢没有骗您,真的是秦王殿下。”
谢婉心被她说得有些不耐烦,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头望去。
当她回首的一刹那,谢婉心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慢慢站起身来,透过一泓碧池,望向了对面。
这一刻,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他。
那不是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情郎吗?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二郎吗?现在,他就站在那里,与自己近在咫尺,却又仿佛相隔天涯。与萧长陵的反应一样,此时此刻,她真想不顾一切地奔赴过去,扑进他那温暖的怀里,不去管什么贵妃娘娘的身份,也不惧前方万水千山的阻拦,她已经隐忍了十年,这一次,她想任性一回。
可是,她不能。
忽然,谢婉心的眼眶里,出现了大片湿润的痕迹,一层迷蒙氤氲的水雾,罩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上;她的眼前,一时清晰,一时模糊,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幻觉,真的是他吗。
两人隔着小石桥,四目相对,竟无语凝噎。
桥的这边,是一袭白衣的他;
桥的那边,是一身长裙的她。
……
二人凝视许久,萧长陵望向凉亭下的那道倩影,展颜一笑;同样,谢婉心亦是喜极而泣,用一种极度柔情的眼神,投向了他的白衣少年郎。
在过去的十年里,她从来没有用这样含情脉脉的眼神,看过萧长耀,或许,只有面对自己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她才会唤醒早已麻木的情感,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无论是对萧长陵,还是对谢婉心而言,眼前的这条溪水,就是横亘在他们面前,一道无法逾越过去的鸿沟,更是一道高高的心墙。
曾经的他们,是一对璧人,一对佳偶,是天上的日月,心心相映,情种半生;他们本以为,凭借着年少相知相识的情意,总能抗住世俗的非议,最终修成正果,偕手共度一生。可时至今日,他们才发现,自己都太简单了,再深的情分,也抵不过巍巍皇权,抵不过一道圣旨。
那一年,一道赐婚的圣旨,彻底断了他们的白首之约,自那日之后,两情相悦的爱人,从此便怀着千古的离人之叹,劳燕分飞,相隔天涯。
十年的光景过去了,一切都变了,而他们也早已不是从前的他们了,再相见时,他们的身份,也不再是从前纯粹的恋人了。现如今,他们,一个是秦王,一个是贵妃;十载匆匆,她成为了他哥哥的女人,深受帝宠;而他依旧是孑然一身,茕茕孑立于这茫茫人世间,终究是相爱不能相守。
时间或许可以磨灭一切,可唯一磨灭不了的,便是二人对彼此间的牵挂,以及那份至死不渝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