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诚走后数日,汉军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朱文正一颗心终于放下,这书生果然有两下子。
这期间,陈友谅也没闲着,在分兵十万后,连续攻陷江西行省吉安、临江等数城,俘获参政刘齐、知府朱文华,杀死守将赵天麟等人。
洪都附近各个州县,几乎全部沦陷,粮仓被抢一空,百姓流离失所,汉军还裹挟了两万青壮,以补充损失。
陈友谅意得志满,亲自押着参政刘齐、知府朱文华,在大批藤牌手的掩护下,来到洪都城边劝降:
“朱文正!如今洪都已经成为一座孤城,还是早日开城投降吧!”
城墙上,指挥薛显见不得陈友谅那张狂的模样,忍不住看向朱文正道:
“大人!下令放箭吧!”
朱文正却摇了摇头:
“刘参政、朱知府都在他手里,放箭会伤了自己人!不理会这贱人就是!”
陈友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升级成贱人,见城头没有回应,又大声笑道:
“朱文正!你坚守洪都一月有余,你叔父的援兵却遥遥无期,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他压根就没打算救你,你中了朱重八的诡计,不过是他手中一枚弃子罢了……”
这番话极为歹毒,公然离间朱文正叔侄关系。
城墙上许多吴军士兵不明白真相,又想想洪都的确坚持了这么久,吴国公还是一兵未发,心中竟有几分信了,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朱文正大怒,好你个陈友谅,动刀动枪干不过,就想用嘴皮子杀人?
还真以为吵架斗嘴,大爷我就会怕了你?
朱文正清了清嗓子,扯开喉咙大喊道:
“陈友谅!说起阴谋诡计,汉王自认第二,世人谁敢称第一?你好友倪文俊的首级可曾瞑目?你家主子徐寿辉的棺材板压住没有?”
陈友谅卖友求荣杀倪文俊,又弑主背君杀徐寿辉,是他生平两大污点,常人忌讳唯恐避之不及,朱文正却当着双方数十万将士的面,大声喊出,丝毫没有顾忌陈友谅脸面。
陈友谅脸色立马阴沉下来,随即又意识到朱文正在有意激怒自己,于是仰天大笑道:
“朱文正!乱世以强者为尊,倪文俊、徐寿辉皆是土鸡瓦狗之辈,还妄想染指天下。我取而代之,何错之有?
只有我——陈友谅,才能终结这个乱世,建立一个强盛的帝国!”
朱文正今天算是开了眼,别人弑君都是遮遮掩掩,曹操也是一代枭雄,还要玩挟天子以令诸侯,这陈友谅倒是光棍,弑君都弑得这么理直气壮,还敢堂而皇之的喊出来!
这果真是个人物!
朱文正也放声大笑:
“杀友为不义,弑君为不忠,陈友谅你不忠不义,何以服天下?”
陈友谅大手一挥,尽显睥睨天下之势,指着身后千军万马道:
“我有六十万大军,足以服天下!”
朱文正哈哈大笑道:
“汉王六十万大军,可曾服洪都?”
这句话一出,城墙上的吴军士兵纷纷大笑起来,就连素来沉稳的邓愈,都忍不住为之莞尔。
陈友谅牙关紧咬,指着朱文正吼道:
“朱文正!我见你是个人才,才好言相劝,你不要不识好歹!速速放下兵器,开门投降!”
朱文正不以为然,一脸皮赖道:
“陈友谅,我见你也是个人材,不如你放下武器投降,如何?”
陈友谅气急反笑:
“你失心疯了不成?”
朱文正换上一副悲怜天人的神情说道:
“此言差矣,我们两家本是亲戚,又何必打打杀杀?”
陈友谅莫名其妙,怒斥道:
“满嘴胡言!”
朱文正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怎是胡言?我老婆姓谢,汉王的爷爷也姓谢,只要你肯改回本姓,不再做那倒插门的生意,我们本不就是一家人?”
原来,这是一段罕为人知的秘密!
陈友谅祖上本姓谢,家中贫苦,爷爷又不愿努力,为混口饭吃,他爷爷便入赘当地一户陈姓人家,改了姓氏。
这上门女婿虽然解决了吃饭的问题,但地位显然高不到哪里去,陈友谅自幼在陈家长大,受尽了各种白眼、夹板气,只觉窝囊透顶,这是他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也是催生他向往权力地位的原动力。
陈友谅曾发奋读书,努力成为当地一名小吏。
可当了小吏他才发现,这不过是衙门里地位最低,端茶跑腿的角色,如果天下太平,陈友谅再怎么折腾,恐怕也难以实现自己的抱负。
偏偏他遇上了元末大乱,红巾起义,为了追求权力,陈友谅毅然投身红巾军,他不择手段,双手沾满鲜血,终于当上了独当一面的汉王。
每个人都有死穴,陈友谅的死穴,就是他的童年过去。
陈友谅本以为当上威风凛凛的汉王,就可以跟屈辱的过去一刀两断,却万万没想到,朱文正竟然会知道这段隐秘,还当着数十万人的面,讲了出来。
陈友谅只觉得一股恶气直冲头顶,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紫,他恶狠狠的用手指着朱文正,一句“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