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说来听听!”
莫再将一巴掌打在陈劲南的肩头。
陈劲南疼得咧开嘴,揉着肩膀抗议道:
“老莫,你是习武之人,下手能不能轻点?”
莫再将笑嘻嘻的看着他道:
“你身板不差,别天天顾着死读书,要不要跟我练练?”
陈劲南腰杆一挺,不服气道:
“练练就练练,想当初在老家,我也是打遍三条街的好汉!”
孙良运急忙挥手将他俩打断:
“说正事,赶紧的!”
陈劲南这才收起心思,一本正经的说道:
“前天有湖北地方官来京师交粮,路过吏部时,正遇到他一位好友。
那吏部官员见对方是来交粮的,便笑着上前要他请客吃饭,还说这么美的差事,出手可千万不能小气。
我当时觉得纳闷,地方官奉公交粮,一路车马劳顿,怎么也能算上美差?
我就凑过去听了听,结果无意中发现,那地方官手中的文书,居然是张白纸,明明什么都没写,却偏偏加盖了地方官印。
你们说,这奇怪不奇怪?”
孙良运本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听完大失所望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没准只是作废的公文呢?”
其余几人也是大叫无趣,对着陈劲南就是指指点点。
只有罗贯中皱起眉头,神情显得很严肃道:
“不!此事确实大有文章!”
孙良运一脸好奇,紧紧盯着对方道:
“还请先生赐教!”
罗贯中摸了摸胡子,神情有些唏嘘,似乎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一脸感慨道:
“你们刚刚为官,还不知道官场里的一些门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湖北地方官,应该是在盖空印!”
盖空印?
莫再将顿时来了兴致,在遇到朱文正以前,他就喜欢私刻公章,搞些招摇撞骗的事情,却从未听说“盖空印”一事。
这又是什么高级玩法?
在众人一脸殷切的目光期盼下,罗贯中接着说道:
“自古以来,地方官进京交粮,都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
若是偏远地区,又无水路可走的,光是进一趟京,就要花费一两个月时间。
在出发之前,朝廷通常会要求地方,先统计好今年的收成,做成文书。
比如收了一万斤大米,就在公文上记好。
等地方官到了京师,再拿出文书,在六部官员监督下,现场清点押送的粮草数量,如果也是一万斤,数字完全对得上,那就顺利过关,可以安心回家了!”
燕云最年轻,听完有些不明所以道:
“这好像很简单啊,有什么问题吗?”
莫再将却很快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道:
“问题是,路途遥远,送粮又需要大量人手,一路人吃马嚼,没准还要受潮受损,一万斤粮食,等到了京师,绝对剩不下一万斤!
你们想,之前打仗时,军队往前线送粮草,哪次没有损耗吗?”
燕云恍然大悟,罗贯中赞许的看了莫再将一眼,又说道:BiquPai.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出发时,地方上做了账,文书上写明了一万斤,可等到了京师,数字又对不上,要如何交差呢?”
莫再将听到这里,忍不住拍着大腿叫道:
“有名堂,绝对有名堂!”
罗贯中微微一笑,继续往下说道:
“这个时候,若是六部较真,那地方官只能自认倒霉,重新跑回地方,把损耗写明白,重新加盖地方官印,再跑回京师交差。
只是如此一来,前后要跑三趟,大半年都过去了,屁股还没坐热,明年又要开始交粮,累得许多地方官叫苦不迭。
就有人想出个办法,出发时带上几张盖好官印的空白文书,等到了京师,损耗多少,现场填写,直接就可以交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陈劲南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位湖北官员,要被人敲竹杠,请客吃饭了。
“如果盖空印,损耗多少,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如果六部官员也一起舞弊,那完全可以虚报数字,从中上下其手,大捞好处!”
莫再将两眼放光,突然盯着孙良运道;
“你说,胡惟庸一伙,会不会就是这么捞偏门的?”
孙良运似乎是想到什么,捶胸顿足,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道:
“肯定如此,一定没错。你们还记得孙杰吗?”
燕飞脱口而出道:
“那不是你族兄弟,也在文正会中!”
孙良运狠狠一拍巴掌,说道:
“正是他!两年前,他外放浙江为县令,每次交粮时,都是奉公守法,来回几趟的跑。
结果户部官员不知为何故意刁难,有时连跑五六趟都交不了差。
他曾写信给我诉苦,当时我也不明其中关窍,如今想来,他是个老实人,没有给户部交回扣吧!”
莫再将当即拍板道:
“他娘的!这帮吃民脂民膏的蛀虫,咱们给都督写信,举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