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明媚的阳光照耀着街道,朴素的二层红砖宅子色彩鲜明。栗发姑娘走在前边,快步走进庭院,熟练地用钥匙打开厚重的橡木大门,回头嫣然一笑,向门里做了个请的动作。
沙威缓步走进门厅,皮靴踩在樱桃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墙上围着深色木质墙裙,壁纸虽然是便宜货,但花纹素雅,看起来毫不劣质。他习惯性摘下帽子,四处看去,房子里还留有很多家具,充满生活气息。
“这里是客厅,也兼做起居室,以后可以再摆一张大餐桌进来。”
艾潘妮引导着沙威走进房间,对室内环境指指点点:“回头我打算把墙纸换成更鲜艳点的,现在的样子太老气了!哦,这边是厨房,我前几年呆的最多的地方。”
栗发姑娘步伐轻快地跑进对面房间,摸着中央的大木桌若有所思。忽然,她抬起头来冲着沙威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当年想塞给你的肥皂馅松饼,就是在这里做的。”
“小心点,要是以后你敢得罪我,就会有更多的肥皂馅点心等着你哦!”
银铃般的笑声飘向门外,沙威不自觉地追着那声音上了楼,进入走廊尽头的房间。只见艾潘妮站在房间正中央,展开双手转了一圈。
“到了,这里就是主卧,以前是穆瓦特夫人住这儿。”艾潘妮指着靠墙的四柱床和单人沙发椅,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他:“你喜欢这样式吗?如果有什么想法,这些都可以换,你的看法非常重要,因为这里将来是咱们两个的房间哪!”
艾潘妮的脸颊飞上大片红晕,琥珀色的眼珠到处乱看,嘴上还挂着微笑,可头已经低下去了。沙威看着她,心中酸胀柔软,想要去拥抱她,身体却不听使唤。
奇怪,我是怎么回答她的来着?
“你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栗发姑娘像是听到了什么,羞涩又嗔怒地撇着嘴冲他笑了笑,然后转身跑出门去,沙威想追上她,却忽然听到背后响起沉重的敲门声。
沙威惊讶地回头看去,发现面对的是自己家的大门,再转身看去,艾潘妮已经不见踪影。他正穿着睡衣披着起居袍,身体自动快步走向大门,然后他在门外看到了马库斯的父亲——快要被他忘掉的布朗什男爵。
白金色头发的小老头戴着高顶礼帽,小眼睛里带着不怀好意的精光,歪着头耸耸肩,似乎刚听到了什么难听话:“当然,我知道现在不是会客时间。恕我直言,警官先生您是否已经被温柔乡迷昏了头,连自己的职责都忘记了呢?”
布朗什男爵挑着眉毛安静地看了他一会,点了一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份叠好的公文,向前递出:“我明白我明白,马德兰小姐纯洁无瑕,但——真的是这样吗?起码她的监护人,可不干净的很哪!”
沙威感到一阵失重般的晕眩,记忆中的情绪化为浪涛,以巨大的力量冲击着他的心脏。而布朗什男爵油滑又邪性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传来。
“作为体面人士,受邀加入陪审团是我的荣幸。那人在法庭上当众承认,可是我亲眼所见,审判长大人都惊呆了呢。”
“一个苦役犯,鸠占鹊巢成了一市之长,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靠他一个人,真的能成这么大事吗?您就不会想想他是否有同伙?”
“哦,当然,马德兰小姐还是个年轻淑女。”布朗什男爵掏出手绢擦了擦脸,像是在把喷到脸上的吐沫星子弄掉。他的态度非常悠然,似乎胸有成竹:“我明白您的心情,毕竟您马上就要抱得美人归了嘛。只是您要迎娶的,真的不是一个骗局吗?”
“不是!”
艾潘妮愤怒的声音从沙威背后传来,他惊讶地转身看去,只见栗发姑娘正挣扎着从枯草地上站起来,她的背后则是无尽的黑暗。
“所有我对你的感情,曾表过的白,都是出自真心!我从没有骗过你!”
布朗什男爵的声音又把沙威拉回另一边:“马德兰小姐的经历一片空白,难道不是另一种问题吗?您可是位警官,连自己未来的妻子到底是什么人都不知道,难道不觉得荒谬吗?”
“我曾经是个罪犯,为了活下去做过不光彩的事!”艾潘妮的声音嘶哑狂野,怒火满盈:“难道做过错事的人,就不能爱你吗?!”
布朗什男爵油滑平静的声音在艾潘妮怒火的映衬下,显得尤其冷酷:“您有没有考虑过,要是马德兰小姐也是冉阿让计划的一部分呢?您大概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艾潘妮的怒火到达顶峰,嗓子已经变成一扇破锣,重重敲击着沙威的脑子:“你的爱才是个谎言!它带有条件,你就是觉得我这种阴沟里出身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
两个声音交汇在一起,震得沙威头疼欲裂,最终在断断续续的梦呓中回到了现实。沙威在稻草堆中挣扎了一下,手碰到了散落在附近的酒瓶,真实的记忆如潮水般回涌。
沙威为了寻找不在市长官邸的艾潘妮,在墓地听到了她的自我陈述,得知事实真相的一瞬间,布朗什男爵递送公文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