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约回来履行诺言。”
冉阿让个头中等,比沙威矮了很多,虽然须发全白满脸沧桑,但肌肉仍然结实健壮,一如他在滨海小城里的外号:一头乖巧的熊。他穿着平日最常穿的粗呢长礼服,扣子一直扣到下颌,神情严肃沉郁,倒是有几份沙威平时的样子——深蓝色的眼睛如海底般深不可测,紧紧盯着沙威的脸,看得他莫名其妙地慌乱,几乎是扶着椅子才能站起来。
老苦役犯自己回来了。
这件事完全出乎沙威的预料,虽然他布置了“钉子”去监视冉阿让,但在沙威的内心深处,始终认为他的人会来回报冉阿让逃脱、或者拒捕被抓回,他根本不相信这种劣迹斑斑的人渣,会有任何诚信可言,更别提给予这老犯人‘高傲的信任’了。
但现在,冉阿让回到警局,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和昨天的艾潘妮一样,搅乱了他自认完美的逻辑和信念。两者叠加,给沙威的暴击超级加倍,令他连句话都说不出,只是目光发直,张口结舌地看着老苦役犯发呆。
可冉阿让却云淡风轻的很,双手握拳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仍然用平静的口吻向沙威提问:“我履行了我的承诺,侦查员先生。那么在进牢房之前,我想请问,您的誓言呢?”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我发誓绝不伤害她,群星和上帝将为见证。】
沙威的脸上表情僵硬,内里心如止水,他清楚冉阿让指的是什么——所以,现在背誓者的报应已经来到面前,不是吗?
一记老拳正面打在沙威的脸上,强大的冲击力令他脚下不稳,撞翻了椅子,不断地向后趔趄。冉阿让向前逼近,双手抓住他的衣领,沉声咆哮道:“沙威,您就是这么履行誓言的吗?!您就是这么对待我女儿的吗?!”
老苦役犯的力量惊人,直接把沙威从地上提了起来,扔向办公桌后的墙壁,轻松地如同孩童投掷她们的洋娃娃。沙威腾空撞上砖墙,又被反弹回来摔到地面,全身的骨头都快要被震散了架,疼得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我说过,如果您胆敢伤害艾潘妮,”冉阿让快速走上前,把沙威从地面上拖起来,对着他怒骂道:“我他妈的是不会放过您的!”
冉阿让左右开弓,两三拳再次把沙威打翻在地,他在愤怒的老人面前毫无招架之力,也不曾开口求救或者求饶,只是咬紧牙关抱着头蜷缩起来,任由对方痛殴。
很快,听到动静的其他警务人员闯进房间,纷纷上前捉住冉阿让的手和身躯,把两人拉开。当沙威被部下扶起来的时候,血几乎盖住了半张脸,嘴唇和鼻子都破了口子,一只眼睛周围乌青一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肿起。
沙威用手擦了一下鼻子和嘴,低头看看满手鲜红,喘息了几口气后,一只手撑着办公桌,另一只手指着冉阿让,用淡定的声音命令手下人:“逮捕他。”
冉阿让一脸鄙夷,皱着眉瞪着他,周围一群警察面面相觑,谁都没动手去抓市长。
“都聋了吗?我命令你们,逮捕这个人!”
沙威伸进衣袋的手有点发颤,但还是把逮捕令掏出来拍在了办公桌上:“他已经被确认是在逃的前苦役犯——冉阿让。”
“不用麻烦了,先生们,我自己会走进去。”冉阿让整整外套,从桌上拿起帽子戴上,瞟了摇摇欲坠的沙威一眼:“侦察员先生,过去我一直认为您是个正直诚实的人,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说完,须发皆白的老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人们纷纷让道,走到门口的时候,老人微微侧身,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推开门冲着大厅另一侧的牢房扬长而去。直到冉阿让走出了办公室,醒过味来的警员们才匆忙追出去,把老人收押进临时牢房。
很快,腿快的小皮埃尔拖着夏布鲁医生来到警局,为沙威进行清创包扎。黑发警官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额角、鼻翼和嘴破了几个口子,所幸创口不大无须缝针,医生只用了一些消炎去肿的药膏涂在口鼻伤口上,加上敷料和绷带把沙威的脑袋缠了几圈,叮嘱近期不要碰水,饮食清淡等等。
面对医嘱皮埃尔连连点头,他的导师则根本没听,眼神发直地瘫坐在椅子上,对周围的环境没什么反应。无论如何,沙威这样子是没法工作了,皮埃尔跟其他警员打好招呼后,半扶半拖地把他高大的导师弄回了家。随后男孩马不停蹄地又跑去酒馆,打包了杂烩阉鸡块和烤土豆。
皮埃尔怀抱着油纸包和锡罐子路过街道公告栏,看着被雨水淋得皱皱巴巴,却尚未被揭掉的结婚公告时,心里暗暗想着:要是艾潘妮大姐还在就好了,她一定会马上给先生煮一锅好吃又容易消化的鱼汤。
一阵感伤笼罩了男孩的心,他呆呆地站了一会,抽了抽发酸的鼻子,低着头回到家里。当他侧着身挤开起居室的大门,往屋里一看,惊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到地上。
起居室里一片昏暗,壁炉里的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堆苍白的灰烬,扶手椅上空无一人,就连边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