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吕斯?!”
艾潘妮双手持枪,条件反射地瞄准了从背后钻出来的人,在看清对方的相貌后又放下了枪,气急败坏地质问道:“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俊美的青年现在非常狼狈,帽子拿在手上,头上和身上带着匆忙跑出时沾到的树叶草杆,说话有点结巴:“我、我来和,和珂赛特,相见——”
“什么?!”艾潘妮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您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有人给您引路吗?”
“珂赛特、珂赛特自己在,在信里告、告诉我的。”
艾潘妮目瞪口呆,有时候事情就像蒸汽火车,沿着既定轨道,毫不偏移地前进,哪怕这次她没有做任何事,马吕斯还是照样找上门来私会。但也有些时候,事情会出现微妙的变化,比如她这次逼退猫老板的方法,比上次更加激烈,也更引人注意了。
“您不应该在这里,赶快走吧!”艾潘妮把枪插回腰带上的枪套,上前想要拉马吕斯的胳膊:“趁还来得及,快点——”
此时,院子里传来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站住!都不许动!”
艾潘妮和马吕斯都僵在了原地,铁栅栏后一片昏暗,看不见人影,但枪栓拉响的声音清脆鲜明,敌暗我明的状况让两人谁都不敢移动一下。在艾潘妮还在疯狂地思考,应该怎么向那声音的主人解释时,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横空出现:“不!爹!求求您,都是我的错,看在上帝的份上,求您饶了他吧!”
“珂赛特?”黑影里渐渐走出一个手持长枪的老者,他看看院子深处,又看看铁栅栏门,表情又惊又怒:“艾潘妮?怎么是你?还有你……你是卢森堡公园里的那小子?!”
十几分钟后,普吕梅街花园房子的一楼客厅里,破天荒地点了四根蜡烛,把大厅照得通明。艾潘妮搂着不断抽泣的珂赛特坐在沙发上,苏珊揉着膝盖上的裙子,坐在艾潘妮另一侧——她本来兢兢业业地履行搭档的使命,准备在她姐姐没有按时返回时马上呼救,却被冉阿让直接从马车上揪了下来。
客厅中间是背着手来回踱步的老人,脚步沉重而烦躁。至于马吕斯,在门口就被这房子的主人拿枪逼着赶走,连句完整话都没能说全。在珂赛特哭哭啼啼、根本没法顺畅地陈述的情况下,艾潘妮代她讲述了事情经过,还没听她说完,冉阿让就勃然大怒起来。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须发全白的老人面色紫涨,怒气满溢在他的脸上:“私自帮忙传递书信,还暴露了我们的姓名地址给他!你以为我不认识那小子吗?他在卢森堡公园毫不掩饰地紧盯着珂赛特的蠢样,都快舞到我脸上了!我改时间、换座位,几番暗示都不能让他懂点礼貌!连我故意掉的手绢,他都能当个宝一样捡走!”
艾潘妮紧紧闭上双眼,难堪得不得了。马吕斯是个容易沉浸在爱情里的天真男孩,但换句话说就是傻,傻透了。他的头脑在爱情的驱使下,会自动无视一切人间法则,全心全意都在心上人身上,丝毫不顾及旁人——既看不到当年爱他的自己,也看不到旁边愠怒的父亲。
但是吧,毕竟马吕斯在她的心中拥有特殊地位,艾潘妮还是忍不住开口:“伯父,庞梅西先生确实行为不太妥当,可他对珂赛特一片真心。想当年,我和沙威在市长官邸里都抱上了,呃,您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啊。”
“那能一样吗?!沙威那家伙再怎么粗鲁傲慢,却总是规规矩矩的,从来没有深夜私闯过我家!”
冉阿让的声音稍微小了一点,但怒气不减,一只手直往空中挥舞:“沙威从来都是在礼节范围内跟你公开交往,哪次你们俩单独相处的时候没有事先征得过我的同意,或者没有在事后告知我的?就连你说的那次,他也是先向我请求允许,才过去找你——并且最后正式求婚的!”
除了我半夜偷跑去他家道歉那次——艾潘妮脑子里想着,嘴上当然不敢说出来,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帮马吕斯说话:“我对庞梅西先生很了解,他的人品非常可靠,对珂赛特绝无非分之想……”
“沙威那家伙还跟我说过,对你不敢有非分之想呢!可你看看现在是什么结果?!”冉阿让的暴怒在持续,语调越发激动:“何况那么个毫无廉耻心的无赖,他表现得简直就像一只找野食的小狼崽!在我身边转悠来转悠去,对我的宝贝垂涎欲滴,却丝毫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因为只有无赖才会走来当着父亲的面对女儿挤眉弄眼!” [注 1]
艾潘妮哑口无言,珂赛特哭的更厉害了,苏珊看起来想把自己埋进沙发的缝隙里,女仆杜桑站在远处的角落,大气不敢出一声,屋子里回荡着老主人愤怒的声音。
“为了生活,我跪着爬了六十多年,受尽了人间一切能受的痛苦!一辈子没有家,没有父母亲戚,没有妻子朋友,只得你们三个女孩儿。”
老人的脸转向女孩儿们,苦痛的神色能让所有看到的人不禁动容:“我努力工作,积德行善,对所有人谦逊有礼,为自己忏悔也宽恕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