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隔壁病床的家属早早拉开了窗帘，开始了一天的忙碌。许是昨日太过劳累，向秋露竟然趴在向进冬的脚边睡着了。
老向已经醒了，望一眼脚边的向秋露，心里五味杂陈。医院里的病床哪有家里睡着舒服，这一夜半梦半醒，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向进冬想尝试着看看左侧身子有没有恢复，才稍微抬起脚来，就觉得全身乏力。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漫长的康复过程。
能恢复一点儿倒是好事，就怕永远偏瘫下去。
大概是因了他的动静，向秋露惊醒了，睡眼惺忪地望着他问道：“爸，您怎么啦？没事吧？”
向进冬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随即，向秋露见他的脸涨得通红，整个人一副不自在的神色，小声问道：“爸，您是不是要上厕所啊？”
向进冬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答道：“我想小便。”
似乎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让孩子照顾自己。想想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前一天整个人活蹦乱跳地仿若小伙子，现在却偏瘫倒在病床上，连上厕所都要为难别人。
从前的向进冬事事亲力亲为，如今一次中风就击倒了这个倔强的汉子，正儿八经地成了要人照顾的老年人。
向秋露二话不说拉起帘子，从病床底下拿出尿壶，帮向进冬解手。
“秋露啊，让你遭罪了啊。”说着，老向又差点儿哭了起来。
“您是我亲爸啊，照顾您是应该的，不要胡思乱想了。”
向秋露从来没有见过亲爹如此脆弱的模样。
伺候好他解手后，向秋露又紧忙将尿壶拿到卫生间冲洗干净，随即打了一盆温水，替老向刷牙洗脸。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向进冬右侧身体活动并未受到影响，倒能减轻向秋露的不少负担。
收拾妥当后，向秋露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是早晨七点。昨天说好来换岗的人，怎么没来？
左等右等还是不见赵芬芳的身影，向秋露着急去跟家长们汇合，共同前往蒋老师的线下门店要个说法。
等人的功夫，向秋露又伺候好向进冬吃好了早饭，隔壁病床的大姐站在床头打招呼问道：“小姑娘多大年纪啦？我看你挺会照顾人的啊。”
向秋露笑了笑应道：“不是小姑娘啦，我都三十五了。”
“哎呦，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年纪来。”说着又对着向进冬说道：“你是好福气啊，孩子把你照顾得这么好。看看我们家，躺床上都快一个月了，都是我一个人照顾。”
老向终于笑了，口齿不清地说道：“我是对不住孩子啊，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
向进冬说得没错。说起伺候人这种事情，向秋露活到三十五岁，大概也就照顾着范一一，这是她自己生的孩子，照顾是本能。
如今不一样了，她照顾完小的还要伺候老的，父母手心里长大的公主，终究落入了凡尘，占了生活里的阳春水。
病房门开了，一瞬间向秋露以为赵芬芳来了。没想到来的人是范兴文，他拎了一个大袋子，里头装满了向进冬的衣物。
“爸，您怎么样了？好点儿没有？”范兴文关心地问道。
“你怎么来啦？”
“我这不一早上想着咱爸住院住得急，什么都没带，赶紧去家里拿了送过来嚒。”
“一一醒了没？”
“没呢，那孩子昨晚睡得晚，哪能这么早起来。”
得，话一说出来范兴文就后悔了，这不明显地在告诉向秋露，自己没有照顾好孩子嚒。
好在向秋露忙着整理范兴文送过来的衣服，倒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你来了正好，看会儿我爸，我得去跟家长们汇合了，时间来不及了。”
其实向秋露还想问问范兴文，去家里拿东西的时候赵芬芳有没有说什么，或者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医院。
只是望了向进冬一眼，向秋露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行，你快点儿去吧。路上慢点儿开车啊，到了那边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实在不行咱们就报警。”
想了想，向秋露还是将范兴文喊到了门外，交代道：“一会儿我爸要是问起赵姨来，你就说她一会儿就到。”
“我知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放心吧，刚才我去家里的时候赵姨正在煲汤呢，真一会儿就来了。”
“行吧，我走了。”
“路上慢点儿啊。”
向秋露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笑了笑，或许自己想多了。这些年，赵芬芳把亲爹照顾得很不错，应该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撩了摊子。
蒋老师的线下办公室在新城区，好在今天周日，路上人不多。要是放在寻常，往新城的路总是堵得水泄不通。
不到半个小时，向秋露就到了蒋老师的门店。有十来位家长已经等在了那儿，见向秋露来了，有一位家长赶紧走了过来，问道：“请问是哪位小朋友的家长？我这边做个登记。”
“范一一家长。”
“哦，您就是范一一家长啊。听说你们也是交了三年的学费，是我们这个班里交费交得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