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向秋露对着范俊国发着脾气,这个男人第一次没有以大家长制的作风站起来“反抗”,而是呆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听着。
向秋露是气他没有给婆婆交医保吗?不是,她更多的是气几十年,他作为一个丈夫,却没有尽到丈夫应该尽的责任。
在范俊国的世界里,固执地认为马咏梅就是他的附属品,他说一没有二。
这么多年,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爱情。父母包办的婚姻,唯一牵线的就是孩子,还有习惯。
习惯了生活里有这个人而已。
范兴文将向秋露拉到一边,问道:“医生怎么说的?”
向秋露没有隐瞒,不敢让马咏梅听见,小声说道:“胰腺上的问题,估计问题不小,收住院了。”
范兴文的心理素质真的不及向秋露,猛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妈苦了一辈子,一天的好日子没有过啊。”
向秋露紧忙捂住了他的嘴,“你小点儿声,一会儿妈听见了。”
范兴文开始小声抽泣,从小到大,他被保护得很好很好,从来没有经历过大事,母亲的突然生病,让他手足无措。
“秋露,怎么办?我会不会快没有妈妈了?”
“呸,呸,呸,你别瞎说,冷静点儿。”
其实,向秋露的心里也很慌乱。她能怎么办呢?现在这个家必须靠她撑着,不为别人,只为婆婆十一年如一日地待自己。
向秋露想了想说道:“这样,一会儿办完住院手续,你就带着爸回去。我看他精神状态也不好,你少说话,回去早点儿安顿一一睡觉。明天咱们得去打听一下,医保能不能续上。”
范兴文像个孩子一样,听着向秋露的指挥。
向秋露又回到马咏梅身边,她不敢看她,轻轻地拉起婆婆的手,“妈,你别紧张,医生说不是大问题,就是血管破了出了点儿血,住几天院就回家了。”
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或许,马咏梅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的,她反拉住向秋露的手,说道:“秋露啊,要是得了什么大病,你就直接告诉我。没事,我不怕。”
向秋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轻地拍了拍马咏梅的后背,“妈,您别瞎想,不是什么大问题,住几天院调理一下咱们就出院了。您还年轻呢,身体好得很。”
范兴文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卖力地从嘴角挤出了安稳的话,“妈,您相信秋露的,真的没什么事情。一会儿就给您办入院。”
范俊国突然抬起了头,问道:“兴文啊,住院要花多少钱啊?”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想到了。
马咏梅在他的世界里到底是什么?
向秋露忍不住冲了他一句,“钱的事情不要你操心。”
范兴文碰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少说两句。
只见范俊国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沓钱,也就一两千的样子,扔在范兴文的手上,“我身上就这么些钱了,再多也没有了。你妈身上估计还有一些,一会儿让她拿出来。”
马咏梅的神色越渐痛苦,除了身体的疼痛,更多的是心里的痛。她看着范俊国,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心中充满了失望。
她手里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但还是拉着向秋露说道:“秋露啊,妈没带包来,在我的包里有张银行卡,上面有我存的五千块钱,你明天去把它取出来吧。”
这么多年了,范家的钱马咏梅一分都没有见到,连她自己拿的那点儿城乡居民养老保险都被范俊国领了。
钱都在范俊国的身上,包括卖老家房子的钱。但钱在哪儿呢?只有他知道,他不拿出来,没人知道在哪儿。
范俊国又问道:“咏梅啊,你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在哪儿存什么钱?可千万不能忘了,要是哪儿还有,你告诉我,我都把它们取出来,正好你看病也要花钱。”
他不关心她的身体状况,他只想知道钱在哪儿。
向秋露见过很多渣男,像宋楠那样的,像贺宏博那样的,甚至像自己亲爸那样的,却没有见过像范俊国这样绝情的男人。
“钱重要还是人重要啊?”
就差那么一点点向秋露就忍不住大吼一声,告诉范俊国婆婆真的病得很重。
她忍住了,他不心疼的女人,她心疼啊。
或许,只有女人才能对女人充满共情。
几乎是用赶的,向秋露让范兴文带着范俊国回家了,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替马咏梅办好了住院手续,她搀扶着虚弱的婆婆坐在了病房的床上。
这个多事之夏,向秋露第三次进了医院的住院部,心情却不一样。
这一次,说不定一个转身,人就不见了。
想及此,向秋露的眼泪又在眼眶里乱转,似乎一个不留神,就肆无忌惮地挥洒着。她拼命地控制着自己,酸楚像条毒蛇从心底渐渐蔓延全身,侵袭着所有的细胞。
马咏梅没有力气了,整个人虚弱地躺在了床上,却一直拉着向秋露的手,像在努力地抓着生命。
说话都费劲,但她还是不放心地说道:“秋露啊,打个电话,看看兴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