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一行人马从清郡北关出发,向着远方绝尘而去。月亮带着毛边昏昏沉沉,游走在周围的云薄得像是春月楼里姑娘的外衫。
这一行人在下关坡兵分两路,一队向北,一队向西,为首的二人相对致意,马蹄便毫不留情地分道而驰,各奔一方。
马蹄哒哒,掀起的灰尘带着火油味儿,行路的人都知道,夜晚的急行马是不要命的,那是跑死马的骑法,若是远远听到了,就赶紧闪开,免得自己也被黑白无常顺手捎去。
“是去郁城吧?”王如意看着苍梧的眼睛。“打仗这事儿我不懂,但是我知道拉屎不在自家院子里拉的道理,郁城丢了,清郡就是下一处倒霉的,郁城在,天祈和南疆之间,总是有着道间隔。”
“去郁城做什么?”榕桑摇了摇头,有些失望道,“天祈能抢回去一次,第二次也是轻而易举。人家不要的东西,你要来作何?”
“那去哪儿?”王如意急切追问。
楼外突然喧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有人高声喊着:“蕈娘子要放灯了!”
果真,春月楼前的声乐未停,舞娘的动作却停了,她手上拿着一盏半人高的花灯,那灯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蕈”字,下面吊着精致的玉坠。
“抢到蕈娘子的灯坠,答上了灯谜,便是今晚蕈娘子的良人。”
看来还要找文武双全的。
花灯随着她转动,另一边的灯谜也现了形:“调角断清秋,征人倚戍楼。”
众人相视茫然,不知这谜对应的是什么底。
蕈娘子的灯被挂到了空着的最高点,灯架下方一群人摩肩擦踵,跃跃欲试。
“先生不去试试?”王如意看着这场面,对苍梧道。
苍梧说得毫不心虚:“我不会武。”
抢灯环节在鼓点的指挥下开始。人群中跳的,爬的,飞的,各显神通,全都朝着那最高处写着“蕈”字的灯笼前去。
不一会儿,灯架上像是爬满了人形的扑棱蛾子,迫不及待地扑着火。
鼓点愈发激烈,蛾子们攀得愈发高。
忽然,似是一阵风,又如一波气,整整五层楼的灯笼霎时间被灭了大半。王如意听到侍卫的刀出鞘,警惕地围到了她身边。
灯光一时暗了下来,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
声音却变得清明。一行脚步声逐渐逼近,乍一听像是慌乱四散,仔细听不难发觉,那脚步声整齐苍劲,是有备而来。
“师兄。”王如意听到榕桑一声怒吼。
趁乱,一个蒙面人挥舞着刀剑,直直指向昆仑二子。但见榕桑出剑,一手与蒙面人对招,一手将苍梧护在身后。王如意身旁的二侍卫随机将她护在身后,只是那歹人亦无伤她之意,只专心与榕桑来回。
“去救先生!”王如意着急下令。
二侍卫仍守在王如意身侧,一步也不肯远离。
榕桑身手不凡,却因被苍梧连累着不好动作,处于劣势。
“我让你去救先生!”王如意推了下两个侍卫,“去啊!”
侍卫犹豫两下,终听令上前。
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寡不敌众,但见形势不妙,忽地一挥衣袖,几镖飞刀从各个角度如水滴般飞来,榕桑见苍梧躲避不及,上前半个身位,飞刀直直插入榕桑后肩,瞬间染红了半个身子。
王如意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恍惚间,只见那黑衣人不知何时躲藏在榕桑身后,见有空档,准备趁他受伤反应不得时对准他的心窝刺过去。
榕桑此时胸前正抱着苍梧,此举无疑是一石二鸟。
王如意觉得在这短短一秒,她竟思考了良多。
苍梧当然不能死,但是榕桑的心窝是他的右胸口,他有男主buff,捅左边都不死,捅右边肯定没有大事。
可榕桑不同,他和自己一样是炮灰角色,之前的正文都不记得还有他这号人物,想必是早早嗝屁了。
何况,有苍梧这个奸细在,南疆必败,他要是能老实躺个把月别言语,榕桑说不定会知恩图报帮她救南疆。
便是这一下,她上前拉住了榕桑,将他连拽带搂地裹做一团滚向另一边。
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黑衣人的刀捅向苍梧,侍卫的刀也捅进了黑衣人胸口。
灯再次被点亮,只剩黑衣人同苍梧一前一后,躺在血泊之中。
榕桑惊恐地喊道:“师兄!”
王如意被他压在身下,他这一激动带得她也浑身骨头疼:“你喊什么,他死不了。”
说罢伸手欲推开他。
手起,纱笠落。
一张少年文静而孱弱的脸映入眼帘,五官素净,只是皮肤异样的白,白得仿佛是瓷玉的,是透明的,是反光的。
少年的表情满是痛苦与狰狞,他顾不上纱笠脱落,只身扑向了苍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