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竹林练剑时遇到的她。我从小便喜欢竹,那个林子清净,鲜少有人来。日久,那片竹林就成了我的世外桃源。练剑,饮酒,读诗,好不快意。
可突然有一天,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姑娘闯了进来,漂亮得像是天上的仙子。她说她是来砍竹子做竹篾的,好编成筐篮换些银两讨生计,我舍不得她那白净的手被划得斑驳,就时常帮衬她些。后来熟悉了,她见我练剑,也拿着一根半截的竹棍,学着我的样子舞,她说她一个姑娘家诸事不便,学些皮毛好防身,我便手把手地教她。
绿竹,银剑,白衣,乌发,她舞剑的样子像是跳舞一样美,好似竹林里的仙女。
我或许就是在这时动的情,又或许,在她第一次闯进来,第一次用那双眼睛看着我时,我便已经动情了。
我想娶她,想去和她父母提亲,可她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我叫她竹仙,她便说自己就是竹子成了精,心悦于我,化作人形前来报恩,不许我提世间的俗事。
总之那阵子,我们便是快活似神仙般的日子。”
成汝舜眼神失焦地盯着池塘,似是在水里看到了过去竹林中的画面一般。
“可有一日,也许是百密一疏,也许是天命如此,或者是她故意为之,她身上的肤蜡掉了,我才看到她肩膀上黥的印记,天祈的官妓印。她将身世告知于我,原来我的蕈蕈,我的竹仙,不过是天祈若水城里一个人尽可夫的□□。她那支让我神魂颠倒的剑舞,也只是三两银子就能买到的消遣。我无法接受,便落荒而逃,弃她而去,本以为这一别就是终生,这段孽缘可由此终了,没想到后来我竟又见到了她,再见她时,她不再是竹林里的仙女,而是春月楼的花魁。”
那日成汝舜与众同僚饮酒作乐以贺同僚升迁之喜,他坐在席间那般浑身不畅快,直被伺酒的酒姬打趣笑话。突然,打趣声,喧杂声都停下了。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舞台上那位如仙的女子,她纤长的手指扫过琵琶,如银瓶乍破,珠玉飞进。
众人狂癫呼好。
他们说,那是蕈娘子。
同僚撒下重金,邀得蕈娘子上前。她似是不认识成汝舜一般,当着他的面,把那些狐媚的路数尽显,整个人攀在对面男人的身上,将酒顺着纤长的壶嘴倾倒,惹得脖颈胸前薄衫一片湿濡。
对面男人将头靠向她的身体,借着讨酒喝的由头欲讨些额外的春色。
成汝舜突如失了疯般,掀翻酒桌,不顾周围人的闲言,黑着脸抱起蕈娘子飞身跃窗而去。
“这……这成将军是……”
“成将军平日不近女色,不近酒水,一心练武训兵,想必今日是喝多了,便……便练起轻功了……”旁边人慌乱解释。
“可人家花魁娘子……”
“喝多了,估计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还掠走了个娘子,莫慌,成将军正人君子,绝不会有差池……”那边人胡乱地帮他解释着这场“酒后闹剧”。
另一边竹林中,武功高强轻功了得的当事人倒是清醒极了。
“蕈蕈,你……”他欲言又止。
“你不是早就厌弃我,今日这般又是何必?”蕈娘子出声讽刺道。
“你怎可这般作践自己!”成汝舜低吼。
“作贱?”蕈娘子冷冷地看着他,“我原本便是这般模样,我就是这样下贱的女人,你那日不是已经知晓?不是已经落荒而逃?何必现在又来这里惺惺作态?”
“蕈蕈!”
他心中的孽缘,原来是斩不断的。那些他以为的心死成灰,都在见到她的一瞬间死灰复燃。从见她在舞台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心底便止不住地嫉妒,疯狂地嫉妒。他偏执地想要挖掉在场所有垂涎她美貌的眼睛,砍掉所有觊觎她身体的手,一把火将这污秽的春楼烧个精光才好。
可她却主动示好,搂在那人怀中。
只有成汝舜知道,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克制才只将她一人带出,不伤及他人性命。
“便是在战场时,我亦从未这般……”
“与我何干?”蕈娘子打断了他,“我不需要男人毫无用处的情意,将军若是喜欢我,那就请拿银子来买吧。”
就连成汝舜自己也不明白,当初知她身份时自己避之不及,现在却为何要为这般身份的她豪掷千金。
他买了她一夜又一夜的琵琶声,他来时,二人不交谈,不亲热,只是乐客和乐姬。他人不来时,也会差人送银两,买她的乐声。如此这般,一年未断。
一年的时光不多不少,却足以让人养成习惯。以至于当成汝舜突然不再来了,蕈娘子竟觉得心里被人剜掉了一块。
竹芸安慰道:“将军兴许是有要事在身,过几日便会回来了。”
蕈娘子自嘲:“也不是头一回,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怎么我就是不长记性?”
春月楼里有人传:“那位成公子怕是把家业挥霍光了。”
而只在几日后,清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