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襄王软硬兼施道:“现下你唯一的出路,便是将此事说成是文舒远在背后的谋划,是他逼你的,一切都是他的诡计。待他被削去太子之位,我入主东宫,我便会将你调去边疆,到时候只消你祝我立下讨北战功,便是你封王拜相之时!今日这些种种,都可以一笔勾销。”
“天下大乱。”李时年重复着他先前的说辞,“南疆时局动荡,北漠虎视眈眈,此时天祈朝内换太子,怕才是真的天下大乱吧。”
襄王回道:“不破不立!”
李时年:”干爹当真是为了天祈吗?“
襄王:”自然。“
”那我便更不能应了。“李时年回道,“当年南疆北王爷也曾信奉这不破不立的道理,时至今日我也应当看清,这不过是贪权者欲借乱世上位的幌子而已。”
“干爹若是真的为了天祈好,便更不应挑起事端。”
襄王沉声强压着怒意:“你可知,如果没有你的这份供词,我入宫面圣后会是何结果?”
奖赏自是不可能,罚责却是不可免。襄王当下已是戴罪之身,戴罪之人非但没有戴罪立功,反倒是搅浑了一滩污水,怕就算是有心保他之人,也架不住朝堂上的悠悠众口。他的兵权地位岌岌可危,只在圣上一念之间。
“就算你不在乎我,时年,你若是想活下去,也只有这一条路。”襄王将二人捆到了一处。
李时年抬头,兀自笑了:“干爹只有这一样可以用来威胁我的吗?”
襄王阴鸷地看着他。
李时年风轻云淡般喃喃:“也对,你动不了我的至亲,也动不了我的至近,你确实没什么可威胁我的。”
襄王丛身侧抽出了佩剑:“你以为我必须要你活着画这份押?”
“干爹要杀我?”李时年抬头看着他,眼睛竟突然亮了下。
“时年,你甘心就这样死?”
“不甘心。”
“那为何不肯……”
“因为更不甘心放弃自己的信仰。”
襄王愤怒地将桌子踹倒在地,吼道:“你和你那无用的爹一样!空有一身意气,都是蠢笨之人!愚蠢至极!”
他彷佛看到了那日同他决裂的李青山。这三个字,是他此生心底扎得最深的一根刺。二十多年了,没人敢在襄王面前提起这个名字,生怕自己同寒柏堂里那些树木一个下场,被连根拔起地挫骨扬灰。
“你当真要走?”当年他对着李青山亦是这般嘴上恶狠的恼怒威胁,实则是别无法他的恳求:“这若水城是你我一同打下的!你甘心放弃这里的一切?”
“不甘心。”
“那你为何执意要走?”
“为了我的信仰。”
那日之后,他将专门为李青山修建的寒柏堂一夜之间移成平地,那张由李青山亲手写的牌匾,被他一把火付之一炬。
许久,那个名字是襄王府里提都不许提的禁忌。
直到李时年带着李青山的信件前来,直到他将李青山的儿子收为义子,这结才稍稍解开一些。那方不准任何人踏足的禁地由荒地变成池泽,虽然仍没人胆敢提起那个人,可似乎那人留下的阴霾已经渐渐退却。
然而命运却总是换汤不换药的重蹈覆辙,晴朗不过是上天偶尔的恩惠,阴霾总会再次笼罩四周。
那日的父亲,今日的儿子。
“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了。”襄王狠心道,“你若负我,我便送你去见他,连同他欠我的那份,一起还!”
“谢干爹成全。”
襄王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冰冷异常。他的手微微颤抖,身体充满笃定的杀意。
剑起,划在空气中一声低啸。
却是短短一瞬,剑被凝在半空,只听远远的,牢狱外有人高声传唤道:“宣李时年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