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短暂地发誓此后不动针线之后,她果真再没有绣出个什么来。
此刻看到这些,又想起那张遗失了的手帕子,顿觉心痛不已,那可花了她好长时间呢,为了绣它,自己的手指上不知道被针扎了多少个窟窿眼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祁王捡去了,可她如今却没那个脸去问。
她心血来潮,对侍立着的知夏道:“我要重新刺副鸳鸯出来,你明日翻翻看咱们这里还有没有布料丝线在?”
知夏应下。
聂君竹一面瞧着纹样,一面在旁道:“你预备绣在什么上面?”
沈令淑想了一想,“做个香包,”,她像个老夫子那样将头摇了两摇,“‘荷衣兮蕙带’,届时往里面放几株蕙草,送先生正好!”
一语未了,她看了眼聂君竹光洁的侧脸,忽道:“说来我给姐姐也绣个什么罢?”
聂君竹这才吃惊,“你这丫头,莫不是发热了?你从前做女红做的那般痛苦,怎的如今一做便要做两样?况且你手还伤着,如何来得及?”
“姐姐不要取笑我嘛?手上那点子小伤,很快就好了。”沈令淑放下手中的东西,挽住聂君竹的胳膊,“我只是想到,我身上许多东西都是你为我做的,就连我如今正穿在身上的小衣,也都是你的手艺。”
“我也想为姐姐做些东西。虽说衣服之类的我实是做不来,不过帕子香囊什么的,我慢慢也就绣出来了。”
聂君竹笑道:“连姑姑姑父都没见到过你的一鞋半袜,我倒是沾了萧郎君的光了。”
沈令淑不屑,“我阿爹阿娘自有绣娘们去做,他们才看不上我的这仨瓜俩枣。”
聂君竹点点她的鼻尖,笑意更深,“你呀,你呀,那我便等着了,你有空替我做个帕子,不拘什么纹样都好,随你喜欢的来。”
“不嘛,不嘛,我喜爱桃花,姐姐又没那么喜欢,你还是说一个,万一到时候绣得不好,姐姐看在花的面子上,也不会忍心怪我。”
聂君竹盯着沈令淑闪闪发亮的眼睛,“你就算绣得再不好,在我这里都是好的,不过你既然问了,”她思索了一番,最后道:“那便绣两株鸢尾罢。”
第二日天就放晴了,只天气还是冷,沈令淑睁开眼,熟悉地发觉茜红的帐子里只有自己一人。
这才对嘛,她打心底松了口气,听着外间的鸟鸣,她又在床上懒懒地躺了会儿。
等沈令淑慢悠悠地起床,收拾好,奴婢们将早膳摆好,聂君竹才从门外进来。
“今日天气如何,可冷?”
聂君竹放下手中携着的短剑,又解下束在臂间的布带,道:“还冷着,不过已经见着太阳了,就连园子里的那几株桃花,也约莫能见着些星星点点的绿芽。”
于是沈令淑便知道这乍暖还寒的日子,快要过去了,她兴奋道:“那不日我便又能见着桃君的面了!姐姐快过来坐,今日他们做了芸豆卷儿,我刚尝了一个,可清甜,竟一点儿都不腻。”
“桃君是谁?我怎的不认识。”聂君竹将手从水里拿出来,此时正握着巾帕,转过头问道。
沈令淑笑眯眯:“那园中西北角上有一棵桃花树,是我出生那年,我父亲从玄都观移来的,与我有缘,因此我便在心里给它起了个雅称,如何?”
聂君竹道:“妙极,贴切极了。”她又随口道:“我一直没问,你怎的将萧郎君一直叫做‘先生’?”
沈令淑低下头去,却不说话了。
问秋却没忍住,不小心笑了声。
沈令淑立刻虎视眈眈地盯着问秋,“不许说!说了今日可就没有你心心念念许久的豌豆黄给你吃了!”
聂君竹好奇心本没有这般重,可见到沈令淑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倒真像是有一段有趣的典故呢。
她于是对着问秋道:“你来说,你们姑娘说着玩的。”
聂君竹知道沈令淑一向对这些丫头们很好,责罚什么的都是嘴上说说,她刚见着她这般行事,觉得失了体统,但冷眼旁观,问秋与知夏两个确实也再衷心不过。
以心换心,比严厉的规则温情多了。
但她却因着性子的缘故,一向做不来这些。
问秋偷偷瞥了一眼沈令淑,没说话。
聂君竹便又故意道:“问秋,你好好想想,我可是真会责罚的……”
问秋眼含热泪,姑娘,问秋保不住你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