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明殿正殿,一尊白瓷瓶内斜斜插着几枝梅,正幽幽地散发着香气。
沈令淑同聂君竹告别过皇后与太子,如今正坐上了去往沈国公府的马车上。
沈令淑伸手,将帘子掀开一个小口,透过雕花车窗去望外间,雪已经停了,但天还未放晴,还是白茫茫一片,她见着了前边他父亲乘坐那辆车的两道车辙。
冷风吹过,冻得她一激灵,尖尖的下巴直往毛领子里藏,连忙将窗堵了个严实。
回过头对聂君竹道:“怪道人家常说‘下雪不冷消雪冷’,昨晚后半夜雪下得可大,都没现下这般冷。”
聂君竹扶了扶额头,叹道:“你莫不是又跑了出去?可还记得身上还伤着?”
沈令淑将手炉搂得更紧,心虚道:“没有,我膝盖还疼呢,哪里会跑出去?只不过是昨夜北风刮得紧,能听见殿外的旗幡呼呼作响,我便想到雪也小不到哪儿去。”
她说着,脸上又带了怅然之色,“前儿才暖和了几日,如今又下了雪,不知道大长公主的别院里现下如何了。”
聂君竹只道:“只怕西山雪落得更厚,不过听说大长公主身子已大好了,等到风停雪消,想必萧郎君就能启程归家了。”
沈令淑想想也对,便不再纠结。
转眼到了国公府内。
她母亲早早等在堂屋,见她们来,先将聂君竹搂在怀里,摸摸脸,捏捏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
“总算来了,可担心死我了。”
聂君竹只笑着,脸上未显露出半点忧色,“侄女儿好着呢,倒连累了姨母为我忧心。”
沈夫人叹道,“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总处处想着别人,只把苦难心酸往自己肚里咽。”
她心疼地抚着聂君竹的胳膊,“你小时候就操心这个,忧心那个,我们那时只觉得你再懂事不过,如今我却觉得这样不好。”
“须知人生百年,烦心事不知有多少。你们如今才刚学着做人,正是该无忧无虑的时候,等再大些,便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如今还有我们这些长辈在,必不会教人欺负了你。”
聂君竹放松紧绷的身体,“侄女儿晓得,不过我是真的不伤心了,昨日皇后姨母已同我谈了两回。还有淑儿,她竟为了我一个人从祁王殿下那里将惊羽扇讨了回来。”
沈夫人昨日已见过沈令淑,也没有什么需要她操心,因此到此时聂君竹提起,她才想起自己女儿。
她转过视线,却发现沈令淑的右手此时竟裹了厚厚一层。
她眉头皱起,“这是怎么了?怎的讨把扇子会把手伤了?可是祁王不愿意,你去同他争抢了?”
沈令淑汗颜,“哎呀,阿娘,祁王殿下如何会同我这个小女子拉拉扯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同谁都没有干系,况且摔得也不重。”
沈夫人见她脸色,知是真话,倒也没太过担心,她这个女儿,最皮实不过。
她反而赞道:“淑儿做的很是,姐妹间就该相互扶持,你像我,小时候就为皇后娘娘传过陛下的书信。”
沈国公此时处理完公务,踏进堂屋。
他对着沈夫人“说的什么,怎的这般开心?”
聂君竹便从沈夫人怀里退了出来,同沈令淑坐到一处。
沈夫人道:“我们正说着淑儿,她很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沈国公深以为然:“是极,胆大这一点倒真是随了你。”
沈令淑一时没听出她父亲这句话是夸赞还是调侃。
沈夫人未接他的话,只道:“想必你已经从我姐姐那儿知晓了咱们淑儿的英勇事迹,该怎样收尾,你有头绪了没有?”
沈国公胸有成竹,“听说安贵太妃一向推崇从前的闻喜大师,我那儿正好有一整套前年收的他亲手抄录的妙法莲华经。当做赔礼,再合适不过。”
“也好,罢了,时候也大了,摆饭吧。”
沈令淑与聂君竹用过午膳,下人们已将她俩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归置整齐。
她自小便同聂君竹一床吃一床睡,因此回了家,她母亲也依旧命奴婢们收拾了从前她们住的那间屋子出来。
回到自己家,规矩比宫里要少得多,也更自在些。她与聂君竹足足在阁楼里躺了一晌午,她醒过来的时候,聂君竹竟还睡着。
看来昨夜也没睡好,沈令淑盯着聂君竹恬淡的睡颜,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沈夫人晚间时分派奴婢挑拣了十几张花样子并衣料过来,说是要给她俩新做几身春衣。
那些样子一看就不是市面上的,沈令淑忍住笑意,暗想她阿爹不知又如何得罪了她阿娘,光是拿过来的这些,张张皆绘着不同的花卉。
她先同聂君竹叽叽咕咕谈笑了一番,而后才翻了几翻,先看上了副粉山桃的纹样,聂君竹亦挑出了张剑兰。
正挑着,她忽想到,自从上次给萧清则绣过青竹香囊,